一位妻子可以对她的丈夫至死不渝,忠贞不二——只要技术足够先进,干预的手段足够彻底。”
这是一番略显冗长,甚至有些脱离眼前话题的独白。
伊莎贝拉没有打断,只是她放在膝上的左手,食指与中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荆棘冠冕”。
银色的荆棘纹路在她的指尖下时隐时现,这当然不是不耐烦的表现。
她的注意力,已经飘向了我们所在的这片空间之外——她注意到了门口的不速之客。
几乎就在我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同时,酒店客房的门被敲响了。
那敲门声很特别。
并非急促的催促,也不是犹豫的试探。
音量不大不小,刚好能穿透隔音良好的房门,却又温柔非常。
像是不愿惊扰一场午睡,只在人睡意渐消、意识回笼的那个瞬间,才让这声音清晰地浮现。
紧接着,一句隐约的女声传来,声线清澈,吐字带着一种经过精心打扮的礼貌。
“打扰了,请问我是否可以进来?”
声音停顿了一秒,似乎在等待许可,然后又补充了一句,音量不大,却再次清晰地穿透了门板。
“我是名杀手,代号是‘caes__Fis’。”
伊莎贝拉的视线转向我,漂亮的眼睛里传递出一丝询问。
我靠回沙发,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扬声道:
“当然可以,欢迎。”
门锁处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咔哒”声,就像是金属榫头自行缩回。
没有刷卡的电子音,没有撬锁的刮擦声。
那扇厚重的、需要行政房卡才能开启的房门,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向内打开,仿佛它从未被锁上过。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我是麦迪逊,比较文学系的学生。”
她说着,走了进来,并随手将门带上。
她的礼仪无可挑剔,甚至带着一丝复古的庄重。
她在我面前约三米处站定,提着裙摆的两侧,身体下沉,完成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
动作的衔接处略带刻意、僵硬,像是新学的,但角度和姿态都复刻了教科书上的范例,显得极有教养。
“你的家族有王室的血统?”
我饶有兴致地问。
“不。”
她直起身,坦然地回答,
“昨天晚上根据网络上的公开资料和教学视频现学的。
这个时代,想获取任何知识都非常方便,只要你的爱好不是过于独特。”
她说话时,姿态优雅而端庄,脊背挺得笔直,下颌微收,双手交叠在身前,宛如瓷像。
外貌同样引人注目,一张介于少女与成熟女性之间的脸,五官精致,皮肤在室内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
穿着一条午夜蓝的丝质连衣裙,面料是顶级的里昂真丝,在她的动作间流淌着水银般的光泽。
“很坦诚,不错。”
我点了点头,“这身衣服呢?”
“来自一个位于米兰的高级定制工坊。
三天前下的单,通过他们的物流,于今天早上七点送达。”
她详细地叙述着,甚至报出了店铺的名字,
“我根据您在几次公开场合的衣着,以及一些……非公开渠道的信息,通过一套审美偏好分析法,推断并尝试迎合您的品味。”
“也许并不需要这么坦诚,一点无伤大雅的留白和想象可以增添女性的魅力。
不过,你的态度值得嘉奖。”
我瞥了一眼身旁的伊莎贝拉,“多学一学。”
这当然是在借机树立我作为主人的绝对权威。
绝不是在刻意敲打某个在衣着品味上总是与我略有偏差的学生。
“谢谢您的指教。”
麦迪逊顺从地回答。
“你应该不是来刺杀我的吧。”
我将话题拉回正轨,身体微微前倾,“我希望不是那样。”
“我是凯莱布的同伙,”
她做出回答,“他手上那枚特殊的子弹,是由我提供的。”
这几乎等同于将自己的脖子送到了断头台上。
凯莱布的子弹,是警方都没能得知的情报,她此刻的坦白,意味着完全的、不设防的暴露。
“那可真是遗憾。”
我的声音冷了下来。
“不,我在凯莱布的居所留了些监视的手段。
没有任何人在得知您拥有静止时间这种层级的能力后,还会有出手的欲望——那过于强大,已经超出了‘对抗’的范畴。”
她的逻辑清晰而冷静,
“而只要您愿意花费心思追查,我的身份不可能隐藏。
我有官方背景,这意味着我的信息痕迹比常人更多,也更难彻底清除。”
“当然。
但自首,你应该联系纽黑文警方。”
她侧过头,目光在伊莎贝拉的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
“这属于她的知情范围内。”
我替她回答了未出口的疑问。
“你们就是在我眼前做点什么,我也完全不会在意的。”
伊莎贝拉补上了一句不那么合时宜的话,语气里带着一丝事不关己的漠然,
“当然,我会回避,毕竟那通常不会很有趣。”
“直接说吧,麦迪逊小姐。”
我打断了这无谓的插曲。
“好吧,”
她深吸一口气,“我想来谈一次合作。”
她的表情在那一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浮现出一丝混杂着敬畏的神采。
“您的能力非常强大。
而您的理念——无论是我从公开和非公开渠道调查得知的,还是我刚才在门外失礼窃听到的——”
她微微欠身,以示歉意,
“都令我……倾佩。”
“所以?”
我挑起眉毛。
“所以,请允许我加入您的麾下。”
她的声音坚定而清晰。
“当然,我可以提供……令您满意的条件。”
她说完,便再次深深地弯下腰,这一次不再是礼节性的屈膝,而是一种更彻底的、表达臣服的姿态。
她垂下头,发丝从肩头滑落,露出一截白皙脆弱的后颈。
客厅顶部的卤素射灯光线正好打在她的身上,将她昂贵的裙装布料切割出明暗分明的棱角。
也让她顺从的姿态,在强烈的光影对比下,呈现出一种近乎献祭般的、令人心悸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