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告别(1 / 2)

烤肉的香味、茴香酒的微甜和微妙的、几乎被时代遗忘的奢华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家名为“君士坦丁堡的回响”(nstantoplesEcho)的土耳其餐厅。

墙壁是暗哑的赭石色与深沉的勃艮第红,光线被精心调暗,只留下桌上铜制烛台里摇曳的火光,以及从厨房半开放窗口透出的温暖橙光。

墙上挂着几幅镶嵌着细密马赛克图案的饰板,描绘着风格化的双头鹰和几何藤蔓。

一处不起眼的壁龛里,一块小小的、仿佛古董的黄铜牌匾上,蚀刻着希腊文:“Θapθei?σaνaσtpaπ?.”

“问清楚了?”

桌对面是索菲亚。

她今天的打扮刻意低调,一件略显宽大的灰色羊毛开衫,内搭一件印着模糊标志的t恤。

鼻梁上架着一副玳瑁纹的粗框眼镜,镜片似乎没什么度数,像个不修边幅却用功的文科女大学生。

与她平日里利落干练的形象大相径庭。

“问清楚了,一切都明白了。”

伊森的声音平静,但眼底深处有某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

短暂的沉默,并非尴尬,而是两人都在各自的思绪中整理着即将出口的言语。

侍者适时地端上了菜品。

主菜是伊斯坎德烤肉(IskenderKebab),羊肉片从垂直旋转的烤架上片下,层层叠叠地铺在浸透了浓郁番茄酱和融化黄油的皮塔饼块上,旁边是一大勺醇厚的酸奶(yo?urt),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几碟梅泽小菜(ze)如同星辰般散布在桌子中央:

烟熏茄子泥(babagannu?)细腻顺滑,带着炭烤的独特风味与芝麻酱的醇厚;

番茄辣沙拉(Ez)则将番茄、青椒、洋葱切成细茸,拌入石榴糖浆和各种香料,酸甜辛辣,极为开胃。

“难得能在洛杉鸭吃到这么正宗的伊斯坦布尔风味。”

索菲亚用叉子拨弄着盘中的烤肉,语气带着一丝怀念。

“伊斯坦布尔?”

伊森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我们不是去过那里吗?协助我们的代表团同土耳其军方——应该是总参谋部的人——进行协商谈判,关于重启那个被暂时关闭的军事基地。”

索菲亚说,语气肯定。

“那期间我在伊兹密尔,”

伊森回忆道,

“负责获取当地的一些情报,主要是针对‘坚定决心行动’(operationIResolve)的辅助支持。

我们当时不是同一小队,没记错的话。”

“我才刚刚入职,还在培训轮岗阶段。

但你肯定到过伊斯坦布尔,主管麦卡利斯特(cAllister)先生向我介绍了你,称你是位绝对可靠的资深特工。”

“我不记得了。”

伊森实话实说。

那是个异常繁重的任务——土耳其正义与发展(AKp)政府的情报安全体系漏洞百出,渗透本身并不困难。

但他们的数据存储和管理系统也同样混乱不堪,简直是一场灾难。

为了表示对“盟友主权”的表面尊重,伊森所在的团队没有选择直接进行人员收买或网络攻击,而是采取了物理潜入和人工拷贝的方式。

这意味着他们被迫直面那些如迷宫般杂乱、充斥着冗余和错误信息的服务器。

他们像数字时代的考古学家,在尘封的数据矿山中日夜挖掘,辨识着那些用过时加密算法和非标准格式储存的碎片信息,每一个有价值的字节都像是从无尽的干扰噪声中淘洗出的金沙。

他可能在那次任务之前或之后,因为某个中转或汇报的缘由在伊斯坦布尔停留过,但他完全没有精力将注意力投放在城市本身,因此毫无印象。

“我记得。”

索菲亚轻声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间,落在了某个特定的瞬间。

“你当时穿着一件深灰色的亚麻西装,敞着怀,没打领带,头发比现在略长一些,被风吹得有些乱。

你就站在博斯普鲁斯海峡边上的一家露天咖啡馆外,看着海鸥。

麦卡利斯特指着你对我说:

‘看到那个男人了吗?

伊森·赫伯特。

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是他搞不定的,那别人也别想了。’

你当时的形象,完美符合了我对于一个真正的特工的所有想象,一个活着的008,现实版的吉姆斯·邦德。”

“相比你的第一印象,我现在可能做得不太好。”

伊森自嘲道。

“现在依然是这样,伊森。你是我心中最完美的特工。”

索菲亚端起桌上的拉克酒(Raki),透明的酒液在加入冰水后瞬间变得乳白,散发出浓郁的茴香气息。

她没有用传统女性那种矜持小口的饮法,而是微微仰头,任由那带着异域风情的液体滑入喉咙,动作带着一种不经意的洒脱。

酒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她修长的手指滑落,她却浑不在意。

“你放了班尼,对吗?”

“对。你怎么知道?”

伊森有些意外。

“你的习惯。”

索菲亚放下酒杯,指尖无意识地在杯壁上划过,留下湿润的痕迹。

“你描述做过的事情时,喜欢省略过程,直达结果——但你从不会省略任何可以被称为‘结果’的影响。

你提到你‘明白了一切’,说明你的确知道了事情的全貌;

你没有提班尼最终如何,说明你没有对他做出任何足以构成‘结果’的惩罚。”

“这是你编的?”

伊森的声音里带着探究。

“实话实说。”

索菲亚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双在镜片后显得柔和的眼眸此刻却异常清澈和坚定。

“我比你想象的更了解你,伊森,因为我爱你。”

她的笑容很浅,带着一丝自嘲,也带着一种卸下重负的释然。

那笑容在她因酒精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如同冬日雪地里偶然绽放的一朵早春花。

“别紧张,”

她看出伊森身体瞬间的僵硬,摆了摆手,

“这不是表白。

比这好的摊牌机会太多了,从我们认识开始就有。

我爱上你,是因为你的专业能力,那种极致的冷静和高效。

也因为你身上那些近乎刻板的传统观念,对家庭、对责任的某种固执坚守——坦白说,那在当时的我看来,是一种非常独特的魅力,以至于一度头脑发热,觉得非你不可。”

她停顿了一下,又喝了一口拉克酒。

“可惜,你那个时候结婚了。而等到你离婚,我以为终于有机可乘的时候,那股初识的冲动却冷却下来了。

我开始意识到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