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越军主将战死,士卒或被杀,或跳崖逃生,数千越军精锐葬身火海山谷。楚军虽然获胜,亦付出了相当代价,但此战彻底打掉了越军在边境的嚣张气焰,将楚国的实际控制线向前推进了数十里。
消息传回会稽,勾践暴怒如狂,却又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他意识到,楚军不仅早有准备,而且战力、士气均未因“主力北调”的传言而有丝毫减弱。子反用一场血腥的胜利,宣告了楚国对江东志在必得的决心。
“传令下去!”勾践嘶哑着声音,对殿内噤若寒蝉的臣子们吼道,“征发国中所有十五岁以上男子,加紧操练!打造更多兵器箭矢!另,派使者去海岛,告诉范蠡,他若还念旧情,便速送一批海外精铁与财货来!寡人要与楚蛮,血战到底!”
仇恨的火焰在勾践心中燃烧得更加炽烈,他开始不惜一切代价地扩充军备,准备着下一轮更为残酷的搏杀。楚越之间的仇恨,在这夏日的血火中,被淬炼得更加深刻,再无转圜可能。
“安居”岛上,海风带来了难得的清凉,也带来了四方最新的消息。
范蠡仔细阅读着关于晋国朝争、楚国江东大胜以及勾践疯狂扩军的密报,脸上无喜无悲。
“先生,越王求援,我等该如何回应?”弟子询问道。
范蠡轻轻放下帛书,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碧蓝的海面:“勾践已入彀中,仇恨蒙蔽了他的双眼,他会将越国最后的元气都投入到与楚国的消耗中。这是楚国希望看到的,也是……我们乐于见到的。”
他转过身,目光深邃:“回复越国使者:海外精铁开采不易,运输艰难,只能提供少量,以示支持。至于财货,可允诺一批,但需以越国东海盐场未来三年的产出为抵押。”
弟子有些不解:“先生,此举岂非趁火打劫?而且助越,亦是分散楚国之力啊。”
范蠡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冷意:“非是趁火打劫,而是让勾践保持‘活着’的状态,让他有能力继续与楚国纠缠。若此时越国迅速崩溃,楚国便可全力北顾,于大局不利。我们要的,是持续的消耗,是僵持。至于抵押盐场……一则,我岛确实需要稳定的盐利;二则,这也是给勾践的一道枷锁,让他知道,援助并非无偿,他需要付出代价。唯有如此,他才会更珍惜这些资源,更‘有效’地使用在与楚国的战争上。”
他顿了顿,继续吩咐:“另外,让我们在晋国的人,适时、适量地再添一把柴。将郤克在朝堂上攻讦赵朔、以及晋侯偏向郤克的消息,润色之后,悄悄放给赵朔的核心门客知道。但要做得自然,仿佛是他们自己探听来的。”
“先生是要加剧晋国内斗?”
“不,是让炉火更旺。”范蠡平静地说,“薪柴已然盈炉,我们所做的,不过是确保每一根柴都能充分燃烧,释放出最大的热量。唯有如此,当炉火将熄未熄之时,我们投入的新柴,才能瞬间改变火焰的方向。”
岛外的世界杀声震天,岛内的范蠡却如观棋不语的真君子,只是冷静地调整着棋盘的温度,等待着最终落子的那一刻。夏日的风暴正在积聚,而他,已然嗅到了那风暴中心,权力与野心燃烧殆尽的焦糊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