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送爽,却吹不散弥漫在列国上空的肃杀之气。夏季积累的燥热与冲突,并未随着气温的降低而平息,反而如同被挤压到极致的火药,只待那不可避免的星火溅落,便能引发连锁的爆燃。
晋国西河之地,历来是抵御秦国的前线。魏颙凭借“武卒”新锐,去岁虽成功击退秦军袭扰,却不敢有丝毫懈怠。然而,一场意想不到的危机,正从内部滋生。
这日,魏颙接到边境斥候急报:秦国一支约千人的精锐步卒,绕过常规防线,突袭了边境一处储存军粮的壁垒“梁邑”,守军猝不及防,损失惨重,积攒的数千石军粮被焚掠一空!
“岂有此理!”魏颙又惊又怒,“秦人何时变得如此狡诈?竟能精准找到梁邑,绕过我三处哨卡?”
细查之下,更令人心惊。并非秦军战力忽然飙升,而是晋军内部出了纰漏。一名负责绘制、保管西河防务舆图的低级军吏,因嗜赌欠下巨债,被秦国潜伏的间谍重金收买,将数份标注了哨卡、粮道、仓储位置的副本秘密送出。
消息传回新绛,朝野震动。虽然魏颙反应迅速,处决了叛徒,加强了巡查,但损失已然造成,更重要的是,西河防务的“底细”已被秦人窥去大半。
郤克一党立刻抓住此事,在朝堂上发难:“君上!西河防务疏漏至此,魏颙难辞其咎!然则,西河军事,皆由赵孟一手擘画,‘武卒’更是其心血。如今出了如此大的纰漏,赵孟岂能毫无干系?若非其过于倚重所谓‘新军’,忽视根基,安能酿此大祸?”
此番言论,将一次具体的军事失误,巧妙地引向了赵朔的整个西河战略乃至其权威。流言的毒效再次显现,不少人看向赵朔的目光中,怀疑之色更浓。
赵朔面色沉静,出列请罪:“西河出事,臣举荐不当,督导不严,责无旁贷,请君上治罪。”他并未推诿,但紧接着话锋一转,“然,秦人窥我虚实,其心叵测。当务之急,是重新评估西河防务,调整部署,以防秦军更大规模的进犯。魏颙虽有失察之过,然其才可用,临机决断亦属果敢,恳请君上许其戴罪立功。”
晋景公看着请罪的赵朔,心中复杂。赵朔的坦然承担,让他稍感宽慰,但西河出事,确实动摇了他对赵朔能力的信任。最终,他并未深究赵朔,只是申饬了魏颙,罚俸一年,命其全力整饬防务。然而,经此一事,赵朔在朝中的威望,受到了自他执掌大权以来的首次实质性打击。那看似稳固的权力基石,已然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与此同时,在齐国边境,艾陵之战的旧伤疤被再次揭开。
去年艾陵之战,齐军惨败于楚,虽赖楚庄王战略考量未直捣临淄,但边境城邑饱受蹂躏,尤其是艾陵周边,民生凋敝,一片惨淡。秋收时节,一队齐军巡逻队与楚军边境斥候在争议地带遭遇。口角迅速升级为械斗,齐军人数劣势,数人被杀,余人逃回。
此事若在平时,或可通过外交途径交涉。但此刻,齐国朝堂正值少壮派将领势力抬头,他们对去年的惨败耿耿于怀,急于雪耻。加之楚国叶邑陈兵,威慑中原,齐人倍感压力,这起边境冲突瞬间点燃了积压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