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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梭罗娘(上)(1 / 2)

说书人将前番那借运夺命的余韵轻轻拂去,如同掸落案几上一缕无形的尘埃。他并未去动那冷茶,只将枯瘦的双手交叠置于膝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台下听众犹自沉浸在“运尽魂销”的彻骨寒意中,却见说书人缓缓抬起眼皮,那目光竟比先前讲述黄大仙时,更添了几分沉郁的悲悯。

“运道之诡,如云聚散,强求者终成空。”他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纺车转动的韵律,“然这人间苦楚,积郁成怨,有时比那精怪算计,更易酿出……徘徊不去的厉煞。譬如,一架纺车,一个屈死的魂。”

他微微侧首,仿佛在倾听窗外遥远的夜风,那风声呜咽,竟隐隐夹杂着类似机杼转动的“嘎吱”声响,若有若无,撩拨着人心底最深的恐惧。

“今夜起,老朽与诸位分说这三回故事,不涉山野,不谈官运,只说那江南织造繁华地,锦绣罗绮之下,被血泪浸透的一缕孤魂——‘梭罗娘’。”

众人屏息。这名字带着织机的声响,却又透着一股子阴森气。

“话说前朝嘉靖年间,江南苏杭之地,织户如云。其中尤以苏州‘锦绣坊’最为出名,专为宫廷供奉绸缎。坊主姓钱,名万贯,其人心黑手狠,盘剥织工,无所不用其极。坊内织女,多是贫苦人家卖身的女儿,日夜劳作,食不果腹,动辄鞭笞,如同牲畜。”

“锦绣坊中有女,无名,人称‘云娘’。年方二八,却已是坊中技艺最精的织工,一手‘云锦’绝技,能在寸锦之上织出流云百态,活灵活现。然其性情刚烈,因不愿将独创的织法秘技尽数献与钱万贯,屡遭刁难折磨。”

“这一年,宫中下旨,命锦绣坊限期织就一幅‘山河社稷图’,以为万寿节贺礼。此图宏大繁复,非大心力不能完成。钱万贯便将这千斤重担,尽数压在云娘肩上。将她囚于织房之内,日夜驱使,不给歇息。纺车之声,昼夜不息。”

说书人语速放缓,每一个字都像是织机上的丝线,被慢慢抽出,带着沉滞的苦痛。

“那织房阴暗潮湿,唯有高窗透入一丝天光。云娘形容枯槁,十指早已磨破,鲜血常常染红素丝。她困倦至极,眼皮如有千斤重,稍一合眼,监工的鞭子便呼啸而至。她饿得头昏眼花,只有些许馊粥冷饭果腹。那架她赖以生存的旧纺车,在她日夜不休的操劳下,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哀鸣,如同她生命的倒计时。”

“如此七七四十九日,‘山河社稷图’即将织成,只差最后一片云霞。云娘已是油尽灯枯,气息奄奄。她伏在织机上,用尽最后力气,拉动梭子,那染血的指尖在丝线间穿梭……”

“就在那最后一根丝线即将织就的刹那!”

说书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尖锐!

“啪!”

一声脆响,并非织梭落地,而是……云娘那根饱受折磨的脊梁,不堪重负,生生断裂!

“她猛地仰头,一口鲜血喷在即将完成的锦绣之上,将那最后的云霞,染得一片猩红!双目圆瞪,死死盯着那幅耗尽她生命、却终究未能完成的‘山河社稷图’,眼中是滔天的怨恨与不甘!”

“躯体,软软滑落在地,倒在冰冷的织机旁。至死,她的手指仍保持着牵引丝线的姿势。”

“钱万贯闻讯赶来,见云娘身死,图未完成,惊怒交加。他非但毫无怜悯,反而命人将云娘尸身用草席一卷,胡乱抛于乱葬岗。那架伴随云娘至死的旧纺车,也被视为不祥之物,拆解后弃于织房后的废料堆中。”

“然而,怨气冲天,岂是草席废料所能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