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眼白尽数被墨色浸染。好叫诸位得知,那张三绝境中召来翠云的桃木簪,可也彻底撕破了这鬼戏台百年伪装的“戏码”!怨气冲天,群鬼躁动,这索命的阴戏,眼看就要演变成一场魂飞魄散的噬魂浩劫!
但见那桃木簪落在张三腿上,看似不起眼,却如同滚油泼入冰水!簪身周围那潮湿的泥土竟“滋滋”作响,冒出更加浓郁的黑气,与戏台上那幽绿的鬼光、血红的灯笼光激烈冲突,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
“孽障——!安敢坏我规矩!”
后台那班主的咆哮不再是声音,而是一股实质的、带着浓烈腐朽与血腥味的阴风,如同重锤般砸在整个戏台区域!台下的鬼观众们齐刷刷地发出一片无声的尖啸,那空洞的眼眶里竟开始渗出黑血!它们僵硬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有的脖颈拉长,有的四肢反折,露出死前的惨状——溺毙的浮肿、焚烧的焦黑、刀斧加身的残破……刹那间,戏台下不再是“观众席”,而是百鬼显形的修罗场!
张三被这恐怖的景象骇得几乎心神崩溃,腿上的桃木簪仿佛烙铁般滚烫,那股属于翠云的、尖锐而悲伤的怨念如同钢针般刺入他的骨髓,与鬼戏班那庞大、混沌、充满戏谑与恶意的怨气疯狂对抗!
“啊——!”他终于能发出一点嘶哑的惨叫,不是因为身体痛苦,而是灵魂正在被两种极端怨气撕扯的极致折磨!
就在他意识即将涣散的瞬间,那神秘的传音再次在他脑中炸响,比之前更加急促、虚弱,仿佛随时会断绝:
“簪……簪非利器!以血……以汝悔恨之血染之!掷向……掷向台基青石!那里……是当年惨案第一滴血浸透之地……是……是怨气循环的……节点!快!它们……要彻底‘活’过来了!”
悔恨之血?张三此刻对翠云有多少真情实意的悔恨?或许没有。但那对死亡的极致恐惧,对自身卑劣行径导致今日绝境的痛悔(哪怕是自私的),却无比真实!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或许是那桃木簪与鬼戏台怨气对抗时,稍稍松动了部分禁锢,他猛地低下头,用尽全身气力,将嘴唇凑向自己的手腕——那是他唯一能勉强移动一点的部位——狠狠咬下!
剧痛传来,温热的、带着活人生机的血液涌出,滴落在腿上的桃木簪和那撮泥土上。
“嗤——!”
如同冷水滴入热油,血液与桃木簪、怨土接触的刹那,竟爆发出一种奇异的、带着淡金微光的涟漪!那翠云的怨念仿佛被这蕴含着极致恐惧与“悔过”意味的活人血稍稍安抚、调和,不再那么尖锐刺人,反而凝聚起来,散发出一种执拗的、要穿透一切污秽的纯净怨力!
就是现在!
张三用尽最后一丝意念,操控着那染血的桃木簪!簪子微微颤动,旋即化作一道黯淡却决绝的红光,脱离他的腿部,如同离弦之箭,射向戏台基座那块颜色最深、仿佛永远浸润着暗褐色的青石——正是当年那青衣被钢叉钉死,第一股热血喷溅的核心之处!
“不——!”班主的咆哮充满了惊怒与一丝……恐惧?
桃木簪精准地撞上了那块青石!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极其轻微、却又仿佛响彻在每一个“存在”灵魂深处的——
“啵!”
如同水泡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