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型按摩浴缸里已蓄满深蓝色热水，中央那个带感应的圆盘，正突突突喷射着强力水柱。
姜润月毫不犹豫把自己当垃圾袋一样扔了进去。
滚烫的水流瞬间包裹全身，每一块加班过度的肌肉发出投降的信号。
一声长叹在空旷的浴室里回荡，听起来像卸载了三个大项目后的释然。
浴室门被推开一条缝。
敖柔抱着酒店标配的加大号羽绒枕（比她那点本命龙躯还大），光脚站在柔软得能没脚踝的地毯上（体验感不错）。
她好奇的眼神在氤氲水汽的浴缸和角落里那个嗡嗡作响、默默履行着吸尘扫地职责的滚筒机器人之间滑来滑去。
“过来一起泡澡！”
——————数日后——————
宽大的商务座舱内，流动的暖风恰到好处，姜润月把脑袋往高弹力头枕上一砸，目光呆滞地粘在窗外。
高铁哐哐的噪音稳定得跟公司破打印机一样，完美掩盖了时间的流逝感。
只有窗外这持续滚动播放的、堪比上班通勤路的单调幻灯片，无比清晰地告诉她：帝都那十天胡吃海塞的幸福人生，嗐，就跟年假似的，啪叽一下没了。
她下意识抬起左手。
手腕上套着那枚温润的白蛇手镯——敖·长期饭票·吃饱就睡·柔本龙，现在它安静如鸡，活像个奢侈高定首饰。
前几天在帝都，干完最后一顿烤鸭、听完护城河老大爷走音的曲子后，这吃货龙打着嗝嚷嚷“打架干饭真特么耗蓝条儿啊！”，然后“咻”地化作一道光缩回镯子形态，秒睡死过去。
姜润月只觉得手腕一沉。
得，负重手环上线，世界瞬间清净。
挺好，至少不用伺候着吃喝玩乐。
省心省力。
她把目光从“人质手镯”上拔开，重新投向窗外。
铁皮长虫正载着她，一路火花带闪电（当然并没有）地杀向雒阳——那座同样古老但给她命运来了个急转弯的城市。
一种奇妙的眩晕感混着点加班后遗症般的空虚，从她cpU深处顽强冒泡。
才尼玛一年多啊！
她整个世界观就跟被甲方推翻重做十八遍的项目一样，彻底崩解重塑，露出了
曾几何时，她人生的主色调是：项目、排期、报销、绩效、内卷、优化……标准的牛马套餐。
大型软件公司里勤恳搬砖的程序猿，代码堆成的虚拟世界就是她的全部战场。
地铁里馊汗味儿混合早餐饼的致命空气、办公室里堪比太平间的惨白灯光、键盘噼啪声的交响乐、工位垃圾桶里溢出的外卖盒山……这才是她认知里的现实铁律。
神秘学？超自然？
呵呵，那都是网文网站的流量密码、电影公司的恰饭工具。
直到那个作死的周末，去太平山看什么流星雨，夜空中一颗不讲武德的流星，带着精准制导般的嘲讽狠狠糊脸……
随后，命运撕开了现实的包装纸，给她展示里面全是bug的修仙版新世界。
短短几个月，她从新人入职培训手册《中天紫微功》，专修更强大的《紫霄御劫仙经》，从而开启了牛马社畜奶妈，转职成天雷法师的奇妙之旅。
高铁哐当一下钻进隧道，整个车厢瞬间进入黑屏待机状态。
绝对的黑暗把她困在这高速移动的铁皮罐头里，感觉像是在坐一台失控的加班电梯。
顶灯亮起，温柔但毫无灵魂的光芒照下来，把她整个人镶嵌在一种“我是谁我在哪儿这破项目啥时候结束”的标准社畜迷茫态中。
修仙……到底为的个什么？
一个看似被老板（陆大佬）和甲方（修行界）强调过无数次，但每次下完副本回来又被更深的迷茫盖过的问题。
是为了摆脱牛马命运？
《紫霄御劫仙经》给的KpI奖励（力量）确实牛逼。
当“神剑御雷真诀”像部门重金采购的雷电法王专用装备在指尖成型，炸裂空气；
当“天罡步”让她在狭窄空间里闪转腾挪，灵活得像躲过hR考勤检查；当“凤舞九天”的让她近乎御空飞行……掌控这种远超Excel和ppt的力量，确实爽得头皮发麻。
无拘无束？这感觉堪比突然财务自由，想摸鱼就摸鱼，想想都t激动！
还是为了当修仙界的消防员，天天加班斩妖除魔？
陆大佬这个行走的修行界冰山，带着她实地观摩（兼当苦力）了多少次针对阴暗角落非法社团的雷霆扫荡。
在那电光火石、血压飙升的生死瞬间，“公司核心价值\/道义责任感”也曾像部门季度目标一样在心中炸裂轰鸣。
再或者，终极KpI是长生不老、原地飞升？跟神话传说里的行业大佬一样，提前退休、财富自由（以仙气计算）？
啧，这口号在古籍里喊得震天响，可眼下看着窗外掠过的破县城，姜润月只觉得那玩意儿遥远得像“下周一回国”的承诺，模糊得像老板画的大饼，甚至有点不切实际。
什么飞升仙乐，铁轨的噪音才是实感！
三个选项在她脑海里疯狂刷屏、互相diss。
力量与自由（摸鱼），责任与使命（加班），永生（永不裁员）？
哪个才是最终方案里那个勾选的box？这问题本身就像黑屏的隧道一样堵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