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墨城夜铸汞书——地脉鸣警】
芝罘岛的海雾还缠着靴底的咸霜,巴清已踩着晨露钻进了巫峡深处的密道。道口隐在一株千年黄葛树的根系下,树根缠绕着青铜铸件,铸件上刻的殷商玄鸟纹遇人气息,竟缓缓展开翅膀,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这是墨家机关城的“迎客纹”,唯有持鼎器残片者方能开启。
穿过暗门,是盘旋而下的“悬魂梯”。梯身由青铜板拼接,每块板的边缘都嵌着细如发丝的汞银,梯壁上嵌着夜光石,将二十八宿的星图映在梯面上。巴清每踏一步,梯板便发出“咔嗒”轻响,星图的光点随之移动,像在指引地脉方向。她扶着梯壁上行时,指尖触到一处凹陷——那是三个月前赤霄军工匠检修时留下的印记,此刻竟泛着淡红,与她左臂的转世印隐隐呼应。
“君上,地脉异动已连震三次了。”守在丹房外的墨家钜子迎了上来,他的青铜面具铸着饕餮纹,纹路缝隙里填着丹砂,说话时面具的下颌处会随气流开合,声音透过青铜管壁,带着金属的冷涩。丹房的穹顶是镂空的青铜网,网眼按二十八宿排列,残月的光透过网眼,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恰好落在中央那尊三足青铜鼎上。
鼎身的玄鸟纹正微微震颤,鼎耳的缝隙里渗出银白汞珠,落地时不溅不散,反而凝成细小的卦象——坎卦在上,离卦在下,正是《归藏易》中“水火相战”的凶兆。巴清俯身抚过鼎纹,指尖传来灼热的痛感,像有细小的火针往骨缝里钻:“芝罘岛的鼎炸虽除了李斯,却让九座分鼎的地脉断了牵连。”她从袖中取出个锦盒,打开时泛着青铜寒气——里面是半块鼎耳残片,残片边缘还沾着嬴政的血痂,噬龙巫咒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暗紫,像缠在青铜上的毒藤。
“需用‘活汞血砂’铸书,方能记下破阵之法。”巴清转身走向案台,案上摊着两卷缣帛,是墨家特制的“火浣布”,浸过巴蜀丹砂矿的泉水后,质地比寻常麻布坚韧三倍,且能吸附汞气。她摘下腰间的青铜笔,笔管是中空的,里面盛着刚从巫峡矿脉深处取出的“活汞”——银亮的液体在管中不住翻滚,偶尔溅出一滴,落在青砖上便蚀出浅坑,坑底竟浮现出微型玄鸟纹。
钜子递来一个兽皮袋,袋口缠着麻绳,打开时飘出淡淡的血腥气:“这是二十名赤霄军百夫长的血,昨日从漕帮递来的,混了齐国王陵挖的殷商祭坛丹砂。”他倒出些暗红色的血砂在陶碗里,血砂遇空气便微微发烫,碗壁凝着一层白雾。巴清将青铜笔伸进笔管,倒出活汞注入碗中——两种液体刚一碰触,便“滋滋”沸腾起来,白雾中竟浮起半透明的甲骨文字符,“鼎”“阵”“破”三字尤为清晰。
“君上三思。”钜子上前一步,面具的饕餮纹对着案台,“活汞需以心头血引,每写一字便折半旬阳寿。您若出事,赤霄军……”
“没有时间了。”巴清已执笔蘸了血砂汞液,笔尖刚触到缣帛,便留下一道浅痕——寻常墨汁会晕开,可这汞液竟像被织物吸了进去,只余下若有若无的印记。她凝神运力,笔尖在帛书上移动,“骊”“山”二字刚成,心口突然一紧,喉间涌上腥甜。她猛地偏头,一口鲜血喷在帛书上,血珠落在“山”字的竖画上,瞬间被织物吸收,浅痕处竟泛出极淡的银光,像星星落在布上。
窗外突然传来机关转动的脆响,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墨家短打的斥候撞开丹房门,他的左臂缠着染血的麻布,腰间的青铜令牌(墨家“传讯令”)已被砍去一角:“君上!李斯余党……裹挟三名墨家工匠,往骊山鼎阵去了!”他跪在地上,从怀中掏出块染血的木简,“工匠留的暗号——他们要在初七子时,用工匠的血祭鼎眼!”
巴清笔锋一顿,在帛书末尾补了四句谶语:“水克离火,土镇庚金,血引汞脉,鼎散秦倾。”她卷起缣帛,塞进一个青铜匣中。匣盖铸着繁复的太阳轮纹,轮心嵌着一小块鼎耳残片,能压制汞毒的气息,匣锁是墨家“连环扣”,唯有转世印的纹路能触发机关。
“此匣交予阿石。”巴清将铜匣递给钜子,目光扫过案上的《归藏易》残卷,残卷的“坤卦”页上,她早已用指甲刻了个“清”字,“三月后的满月夜,让他带匣去怀清台密道,需以鼎气、月光、转世印血三物同引,帛书才会显全策。”
话音未落,丹房的青铜鼎突然发出“嗡”的巨响,鼎中汞液猛地涌起三尺高,在空中凝成“亡秦者楚”四个大字,字的笔画由无数小玄鸟组成。可转瞬之间,银字便碎裂成无数汞珠,落在地上,竟顺着青砖的缝隙,往巫峡方向流去——那是楚地的方位。
【二:血调归藏卦象——墨守玄机】
巴清没有停笔,反而取过第二卷缣帛,这次她直接蘸了纯活汞。笔尖落下时,帛书表面泛起一层细密的银霜,却依旧不见字迹,像在布上撒了把碎银。她走到青铜鼎旁,掀开鼎盖——鼎中汞液里,沉浮着九枚龟甲,每枚龟甲的边缘都有磨损,是从齐国王陵的祭祀坑中挖出的殷商遗物,甲面刻着不同的卦象,分别对应关中九座分鼎的地脉。
“坎卦对应骊山鼎,离卦对应阿房鼎。”巴清拿起一枚刻着坎卦的龟甲,龟甲的背面有个细小的“骊”字,是她上次去骊山时亲手刻的。她将龟甲按在帛书的银霜上,龟甲刚触到织物,便发出刺耳的嘶鸣,甲面的卦纹竟顺着银霜蔓延,像活过来的藤蔓。银霜渐渐凝聚,显露出清晰的篆字:“骊山鼎眼,藏于华清池下,以水克火——需取巫峡寒泉,注于鼎眼三寸处。”
钜子在旁捧着竹简记录,突然“咦”了一声:“君上,这字在月光下会动。”他指着“寒泉”二字,月光透过穹顶的星网落在字上,笔画竟微微流动,像泉水在纸上淌。
巴清摇头,将龟甲浸入鼎中汞液:“寻常月光不够。”她取出龟甲时,甲面的卦象已淡去大半,转而印在帛书背面,形成一幅微型鼎阵图——图上用红点标注着九座分鼎的位置,骊山鼎的红点旁还画着个小太阳,“需得青铜鼎反射的月华,再加上转世印的血引,才能让字不动,显全破阵之法。”
丹房外传来脚步声,这次是沉稳的重踏,伴着腰间铜铃的轻响——是漕帮首领周仲。他穿着漕帮的深蓝短打,裤脚还滴着水,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怀中抱着个青铜盒,盒上的锁已被撬开过:“君上,从李斯尸体上搜出的密信。”他打开盒子,里面是卷染血的竹简,“李斯早就在六国余孽里安了‘鼎奴’,共三十六人,每人佩半月纹令牌,负责夺取九座分鼎的‘鼎心’。”
巴清展开竹简,朱砂写的字迹已有些模糊,但“血祭鼎心,引地脉反噬秦室”几字仍清晰。她冷笑一声,指尖蘸了点鼎中汞液,在帛书边缘补刻太阳轮纹——轮纹刚成,便与竹简上的半月纹产生共鸣,竹简竟微微发烫,“这太阳轮是殷商‘镇奴纹’,鼎奴见了会失控,正好引他们自投罗网。”
话音刚落,青铜鼎再次震颤,鼎中汞液泛出涟漪,渐渐浮现出怀清台的轮廓——台基处渗出黑色雾气,像墨汁滴在水中,缓缓扩散。巴清的眉头皱起:“怀清台的密道通着楚地地脉,黑雾是汞毒与阴气交融的‘噬人雾’,若不封死,会顺着密道蔓延到漕帮码头。”
她将两卷帛书放进青铜匣,又从袖中取出块巴掌大的青铜片——上面刻着“聚鼎符”,是用完整的鼎耳残片打造的,能暂时稳住鼎气。“你带赤霄旧部往巫峡矿洞待命。”巴清将铜匣和青铜片一起交给周仲,眼中闪过决绝,“我亲往骊山,引开鼎奴的注意力——他们要的是鼎器,见我带鼎耳残片,定会追来。”
周仲接过铜匣时,指尖触到匣底的凸起——是个微型机关。他按动凸起,匣底弹出个小暗格,里面藏着三枚青铜令牌,刻着“清”字暗纹:“这是……”
“调动漕帮‘水鬼队’和墨家‘机关营’的令牌。”巴清打断他,“若我十日未归,你便持令牌传令,按帛书计划行事。”她转身看向丹房的暗门,暗门后是通往骊山的密道,“记住,满月夜之前,务必让阿石拿到铜匣——那是破鼎阵的唯一希望。”
周仲单膝跪地,将令牌攥在手中,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君上保重!赤霄军上下,必护帛书周全!”他抬头时,巴清已走进暗门,暗门闭合的瞬间,青铜鼎发出一声轻鸣,像是在为她送行。
【三:密道青铜锁钥——赤霄寻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