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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报应二十一(冤报)(1 / 2)

1、陈义郎

唐天宝年间,东洛福昌有两位自幼相识的书生,陈彝爽与周茂方。二人一同在三乡读书求仕,情同手足,立誓无论将来境遇如何,都要互帮互助,不相负。

后来,陈彝爽不负多年苦读,一举考中功名,衣锦还乡后迎娶了同乡郭愔的女儿。郭氏温柔贤淑,心灵手巧,不仅孝顺公婆,与陈彝爽更是恩爱和睦。而周茂方却时运不济,屡试不第,始终没能求得一官半职,只能看着好友功成名就,心中虽有失落,却依旧与陈彝爽往来密切,维持着往日情分。

没过几年,陈彝爽接到调令,要去蓬州仪陇县担任县令。他本想接母亲一同赴任,可老夫人贪恋故土,执意不肯离开生活了一辈子的家。启程之日日渐临近,郭氏想着此去山高路远,不知何时才能再回到婆婆身边,心中满是不舍。她取出自己亲手织染的一匹细缣,打算为婆婆做一件衣衫,也好让婆婆见物思人。

裁衣那日,郭氏一边缝补,一边想着往日与婆婆朝夕相处的点滴,眼眶不由得湿润了。心神恍惚间,手中的剪刀不慎划过指尖,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滴落在洁白的缣布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她连忙擦拭,可血渍早已渗入纤维,怎么也洗不掉。郭氏捧着衣衫来到婆婆面前,声音哽咽:“儿媳嫁入陈家七八年,蒙您照料,朝夕相伴。如今要随夫君远赴仪陇,不能再侍奉左右,心中实在难舍。这件衣衫是儿媳亲手所做,可惜方才剪伤了手指,染上了血痕,洗不净了。愿婆婆见了这衣衫,便还记得有我这个儿媳牵挂着您。”老夫人接过衣衫,看着上面的血痕,又望着即将远行的儿媳,忍不住老泪纵横,婆媳二人相拥而泣。

临行前,陈彝爽想到此去路途艰险,又念及周茂方孤身一人,便诚恳地邀请他一同前往仪陇,也好有个照应,届时还能在县衙给他安排一份差事。周茂方欣然应允,心中对陈彝爽感激不已。此时陈彝爽的儿子陈义郎刚满两岁,粉雕玉琢,十分可爱。周茂方见了,更是喜爱得不得了,平日里对孩子呵护备至,比对待自己的骨肉还要亲。

一行人晓行夜宿,一路向西。待走到离仪陇还有五百多里地时,眼前的景色渐渐变得险峻起来。脚下是崎岖不平的石阶,身旁是陡峭的悬崖,不远处的巴江浩浩荡荡,江水奔腾不息。那日午后,众人走到一处风景秀丽的山涧,周茂方提议停下歇息,顺便攀着藤蔓欣赏一番江景。陈彝爽不疑有他,便让仆夫们先去前面的邮亭准备食宿,自己则抱着陈义郎,与周茂方一同留在原地观景。

谁知,周茂方心中早已生出了异念。这些日子以来,看着陈彝爽娇妻在侧、幼子绕膝,又手握官职,风光无限,而自己却一事无成,只能寄人篱下,心中的嫉妒与不甘日渐滋生,早已冲淡了往日的兄弟情分。他望着眼前的悬崖峭壁,又看了看陈彝爽怀中懵懂无知的孩子,一个恶毒的念头在心中成型。

趁着陈彝爽低头逗弄孩子的间隙,周茂方突然面露凶光,猛地伸出手,将毫无防备的陈彝爽推下了悬崖。陈彝爽惊呼一声,瞬间被汹涌的江水吞没。怀中的陈义郎吓得哇哇大哭,周茂方见状,心中虽有一丝慌乱,却还是强作镇定,抱起孩子,快步赶往邮亭。

见到仆夫们,周茂方谎称陈彝爽在观景时不慎失足落水,自己奋力施救却未能成功。仆夫们大惊失色,连忙沿江寻找,却始终不见陈彝爽的踪影。周茂方则装作悲痛欲绝的模样,一边安抚众人,一边带着陈义郎继续赶往仪陇。

到了仪陇县衙,周茂方又编造谎言,欺骗当地官吏与百姓,说陈彝爽途中不幸遇难,自己受其嘱托,前来代为任职。由于当时通讯不便,众人一时难以核实真相,便暂且让周茂方接管了县衙事务。周茂方如愿坐上了县令的位置,又将郭氏接到了仪陇,表面上对她和陈义郎关怀备至,暗地里却处处提防,生怕事情败露。

郭氏始终没有放弃寻找丈夫的下落,她坚信陈彝爽吉人天相,一定还活着。平日里,她悉心照料儿子,教他读书识字,也时常拿出那件带有血痕的衣衫,告诉陈义郎:“这是你祖母的衣衫,上面有母亲的血痕,还有我们对家人的思念。你父亲是个好人,我们一定要找到他。”

陈义郎在母亲的教导下,渐渐长成了一个聪慧正直的少年。他始终记得母亲的话,也对周茂方的一些行为心存疑虑。一日,周茂方酒后失言,无意间泄露了当年的一些细节。陈义郎听后,心中大惊,连忙将此事告知母亲。郭氏结合这些年的种种疑点,终于断定丈夫的死绝非意外,而是周茂方所为。

母子二人暗中收集证据,等待时机。三年后,朝廷派官员巡查地方,陈义郎趁机拦轿告状,将周茂方的罪行一一陈述,并呈上了收集到的证据。巡察官员大为震惊,当即立案调查。经过一番彻查,周茂方的罪行终于败露,被捉拿归案,判处死刑。

而命运似乎早已注定,就在周茂方伏法的前夕,陈彝爽竟然奇迹般地出现在了仪陇县衙。原来,当日他被推下悬崖后,并未溺亡,而是被一位路过的渔翁救起。只是他受伤严重,又失忆了数年,直到最近才恢复记忆,凭着模糊的印象一路寻来。

一家人终于团聚,恍如隔世。郭氏拿出那件珍藏多年的衣衫,衣衫上的血痕依旧清晰可见,却早已成为了维系亲情、见证善恶的信物。周茂方因一时贪念,背叛了兄弟情分,最终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而陈彝爽夫妇坚守善良与诚信,陈义郎秉持正义与勇气,终究迎来了圆满的结局。

人心向善则路宽,心存恶念则途险。世间所有的背叛与算计,终会被正义揭穿;而那些坚守的真情、秉持的善良,终将如暗夜星光,照亮前行之路,让美好与圆满如期而至。

2、达奚珣

唐肃宗收复长安、洛阳两都之后,天下初定,朝堂之上最紧要的事,便是清算那些曾投降安禄山叛军的官员。时任三司使的崔器,是个出了名的刻薄之人,素来以他人灾祸为乐,心性阴狠又寡情少恩。他一心想迎合皇帝的心意,便罗织罪名、深文周纳,将所有陷贼官员一律定为死罪,奏请朝廷尽数处决。

朝中大臣李岘得知后,坚决反对。他直言进谏:“凡事有主犯与从犯之分,情理有轻重之别,若不问缘由一概处死,恐怕不符合朝廷宽宏大量的本义。古时贤明的君王施用刑罚,只诛杀首恶,对胁从不问;何况河北一带的残余叛军尚未平定,若能给这些官员留一条活路,便是为他们敞开自新之门。倘若尽数诛杀,只会让那些仍在观望的人坚定叛逆之心,于社稷不利。”

那些死守条文的官吏,哪里懂得顾全大局,双方僵持了数日,崔器才勉强听从了李岘的奏请。最终朝廷议定,将陈希烈以下的陷贼官员分为六等定罪,总算没有酿成大规模的杀戮。

可崔器并未收敛心性,后来吕湮屡次举荐他,竟让他坐上了吏部侍郎兼御史大夫的高位。谁知官运刚亨通不久,崔器便得了怪病,双脚肿胀得厉害,不过一个多月,病情就日渐危重,卧床不起。

自打病重之后,崔器便常常神志不清,一闭上眼睛,就看见达奚珣站在床前。达奚珣本是前朝重臣,当初也身陷贼营,正是被崔器执意定为死罪的官员之一。此刻,崔器眼前的达奚珣,面色惨白,双目圆睁,满脸都是冤屈。崔器吓得魂飞魄散,躺在床上连连磕头,嘴里不停念叨:“达奚大尹,我也是身不由己啊!求你饶了我吧!”

左右侍从见他这般模样,又惊又疑,待他稍清醒些便急忙询问缘由。崔器喘息半晌,才颤抖着答道:“是达奚尹……他来向我诉冤,我只能一个劲地求他宽恕。”

从那以后,达奚珣的冤魂便日夜纠缠着崔器。他饭吃不下,觉睡不着,整日被恐惧折磨,病情也愈发严重。无论请多少名医诊治,都不见好转,那双肿胀的脚渐渐蔓延至全身,疼得他日夜哀嚎。

就这样煎熬了三个月,崔器在无尽的悔恨与恐惧中一命呜呼。临死前,他还死死抓着床沿,口中不停喊着“饶命”,模样凄惨至极。

哲为政者当存仁心、明事理,不可凭私怨苛刑,更不能借权力逞恶。天道昭彰,善恶有报,那些刻薄寡恩的算计、草菅人命的恶行,终会化作反噬自身的利刃;唯有宽以待人、心存敬畏,方能行稳致远,安度此生。

3、华阳李尉

唐天宝之后,剑南节度使张某手握一方军政大权,为人好大喜功,又极爱附庸风雅。每逢中元佳节,他总要传令成都城内所有寺院,大肆装点陈列,摆出珍奇器物与精妙法会,任由官民士女前来游观赏玩,以此彰显自己治下的繁华气象。

当时华阳县有位李姓县尉,他的妻子容貌绝美,肤若凝脂,眉如远黛,气质清雅绝尘,在蜀地一带早已声名远播,就连节度使张某也久闻其名。这一年中元,各寺依旧装点得富丽堂皇,奇珍罗列,丝竹悦耳,成都城内万人空巷,官绅百姓争相前往,热闹非凡。

按照惯例,张某手下的幕僚、各州县长官的家眷前去观览,负责接待的官吏都会一一禀报给张某。可连日来,张某翻阅禀报名单,却始终不见李尉之妻的名字,心中不禁生出几分诧异。他暗中派人去李尉家附近打探,邻人回话,说李妻因深知自己貌美,怕外出招惹是非,故而闭门不出,从不参与这类人多繁杂的场合。

张某听后,心中的好奇愈发强烈,反倒生出了一睹芳容的念头。他当即下令,让人在城中最宏伟的开元寺挑选了一座宽大庭院,又召集了蜀地最顶尖的能工巧匠,耗费重金,极尽奇思妙想,打造了一整套木人音声傀儡。这傀儡机关暗藏,内设丝竹管弦,木人既能翩翩起舞,又能演奏出悠扬乐曲,精妙绝伦,堪称世间罕见。

一切准备就绪后,张某传令全城:“开元寺新制木人音声,技艺超凡,特准许百姓士庶随意观赏三日,三日后便要送入节度使内殿珍藏,不再对外展示。”消息一出,四乡八邻的人都闻讯赶来,道路上车马堵塞,庭院内外挤得水泄不通,热闹程度远超往年。

第一日、第二日,庭院内人声鼎沸,可李尉之妻依旧没有露面。到了第三日傍晚,眼看天色渐暗,观客渐渐散去,李妻才乘着一顶轻便的兜子,只带了一名贴身婢女,悄悄前往开元寺。她本想趁着人少,悄悄看一眼传闻中的精妙傀儡,了却心中好奇便速速返回,却不知自己刚踏出家门,就有人飞奔向张某禀报了消息。

张某早已等候多时,听闻李妻前来,连忙换上一身普通僧人的衣服,提前赶到开元寺那座庭院,藏身于一尊空心的佛像之中,想要暗中窥看她的容貌。片刻之后,李妻的兜子便到了庭院门口。她缓缓走下裙子,一身素色衣裙,未施粉黛,却难掩倾城之姿,步履轻盈,神态温婉,宛如月下仙子降临凡尘。

庭院内此时已没多少人,李妻径直走向摆放木人傀儡的地方,婢女在一旁轻轻拨动机关,木人即刻起身,随着丝竹之声翩翩起舞,动作惟妙惟肖,乐曲婉转悠扬。李妻看得入了神,脸上露出浅浅笑意,那笑容纯净动人,让藏身佛像后的张某一时间竟看呆了。

可就在此时,张某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悔意。他想起李妻为避嫌而闭门不出的自持,想起她不慕虚荣、低调内敛的品性,再反观自己为了满足一己好奇,竟用这般手段暗中窥探,实在有失身份与气度。他本是一方节度使,当以民生为重,却因一时兴起,劳民伤财打造傀儡,又算计一位良家妇女,实在不妥。

李妻观赏了片刻,便觉夜色已深,不愿久留,转身吩咐婢女准备返程。张某在佛像后静静看着她的身影远去,心中百感交集。待李妻走后,他走出佛像,下令撤销了将木人送入内殿的决定,转而将这组傀儡留在开元寺,供百姓永久观赏。随后,他又反思自身行为,自此以后,不再沉迷于这类浮华之事,而是专心政务,体恤民情。

李尉后来得知此事,心中感念张某的醒悟与克制,愈发敬重这位上司。而李妻的自持与聪慧,也成为了蜀地百姓口中的美谈,流传许久。

真正的美好从不需张扬,自持内敛方显珍贵;权力与好奇之下,更需守住尊重与分寸。懂得克制私欲、反思己过,方能彰显格局与气度,让美不被惊扰,让心不被蒙蔽,行稳而致远。

4、段秀实

唐德宗年间,朱泚发动叛乱,一度攻陷长安,自立为帝,天下大乱。然而逆贼终究难敌正义之师,不久后,京师副元帅李晟率领大军收复宫阙,朱泚的叛军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兵败之后,朱泚带着残部仓皇出逃,一路向西奔往泾州,清点人数时,昔日号称百万的大军仅剩一二百人,狼狈不堪。连日的奔逃让他心神俱疲,加上军中人心惶惶,沿途又无人接应,朱泚竟一时昏迷,分不清东西南北,只能在马上勉强支撑。

行至一处荒僻村落,朱泚实在无法前行,只得让手下拦住一位田间劳作的老农问路。老农抬眼打量他,见其衣甲破碎,神色仓惶,身后兵士个个面带惊惶,心中已然有了判断,便直言问道:“你莫非就是那作乱的朱太尉?”

一旁的伪宰相源休连忙呵斥,试图维持最后的体面:“休得胡言!这是大汉皇帝!”

老农听后,冷笑一声,毫不畏惧地答道:“天地之间,从不助长凶恶之人;蛇鼠之辈,终究成不了龙虎之姿。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这般逆贼,又能逃到哪里去?”

朱泚本就兵败心慌,被老农一番痛斥,更是恼羞成怒,当即拔剑就要斩杀老农。可就在他挥剑的瞬间,老农却身形一晃,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朱泚又惊又怒,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带着残部继续西逃。

当队伍行至离泾州还有百余里地时,怪事突然发生。朱泚坐在马上,忽然双目圆睁,面色惨白,双手不停地挥舞,像是在抵挡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紧接着,他竟对着空气连连叩头,口中嘶喊着:“段司农饶命!段司农饶命啊!”

其状癫狂,手足无措,随从们见状都吓得不知所措。混乱之中,朱泚重心不稳,从马背上重重摔落,昏迷了许久才悠悠转醒。左右侍从连忙上前搀扶,惊魂未定地询问他缘由。

朱泚浑身颤抖,眼神中满是恐惧,声音嘶哑地答道:“我刚才看见段司农了……他一身正气,手持利剑,要来取我性命!”

众人听后,无不心惊胆战。他们都知道,段司农便是段秀实,前朝忠勇之臣。当初朱泚叛乱时,段秀实假意顺从,暗中谋划诛杀逆贼,可惜事机败露,被朱泚残忍杀害。他以死明志,忠烈之名传遍天下,没想到如今竟显灵追责。

经此一吓,朱泚的精神彻底崩溃,一路上魂不守舍,惶惶不可终日。没过多久,他便被李晟麾下将领韩旻率军追上。叛军本就军心涣散,见追兵已至,纷纷四散逃窜,无人再愿为朱泚卖命。韩旻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朱泚擒获,当即按律枭首示众,叛乱就此彻底平定。

百姓听闻朱泚伏诛,无不拍手称快,纷纷感念段秀实的忠勇英灵。那位痛斥逆贼的老农,也被世人传为天意的化身,是正义对邪恶的警示。

忠烈之气,可昭日月;逆反之行,难逃天谴。无论权势如何滔天,作恶者终将被正义审判;而那些坚守气节、以身殉道的忠魂,虽死犹生,终将化作人间正气,护佑家国安宁。

5、马奉忠

唐元和四年,朝廷下诏讨伐叛乱的成德节度使王承宗,中尉吐突承璀率领禁军出征,一路势如破竹,在恒阳一带俘获了叛军俘虏马奉忠等三十人。为彰显军威、警示逆党,吐突承璀下令将这些俘虏押解回京,交由宪宗皇帝发落。

宪宗龙颜大怒,当即下旨,将马奉忠等人押往东市西坡的资圣寺侧斩首示众。消息传开,京中百姓纷纷前往围观,其中就有胜业坊的羽林军士王忠宪。他的弟弟王忠弁此前在行军大营中服役,不幸被恒阳叛军杀害,王忠宪心中积满了丧弟之痛,日夜想着为弟弟报仇雪恨。如今听闻恒阳俘虏被押解回京,他立刻佩上利刃,匆匆赶往刑场,想要亲眼看着仇人伏法。

刑场上,刽子手手起刀落,三十名俘虏相继伏诛,鲜血染红了地面。围观百姓散去后,王忠宪心中的恨意仍未平息。他想起弟弟临终前的惨状,怒火中烧,竟不顾律法禁令,拔出佩刀,冲到马奉忠的尸首前,剖开了他的胸膛,取出心脏,又割下两块肉,揣在怀中,转身回家去了。到家后,他将这些血肉烹煮一番,含泪吃下,只当是告慰弟弟的在天之灵。

夜幕降临,王忠宪刚刚平复心绪,准备歇息,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轻的叩门声。他起身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位身着紫衣的男子,面容肃穆,正是白日被斩首的马奉忠。王忠宪心中一惊,却也强作镇定,侧身让他进屋坐下。

落座后,王忠宪率先开口,试探着问道:“阁下深夜到访,可有何需求?”

紫衣男子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悲凉:“我正是马奉忠。白日你剖我心、割我肉,如此相待,究竟是为何?”

王忠宪闻言,心中的恨意再次涌起,反问道:“你莫非是鬼魂?”

“正是。”马奉忠点头,眼神中满是不解与委屈,“我虽曾为恒阳叛军,却是被迫从贼,如今已然伏法,以死谢罪。你为何要对我如此残忍?”

王忠宪咬牙切齿地答道:“我弟弟被你们这些逆贼杀害,我食你之肉、剖你之心,不过是不折兵器报血海深仇,以直报怨罢了,你有何可怪罪的?”

马奉忠听后,连连摇头,长叹一声:“你错了!我虽身在恒阳叛军之中,却从未主动害过人。你弟弟是被恒阳主帅下令杀害的,罪责在他,与我等普通兵士何干?我不过是乱世中的一枚棋子,被迫卷入叛乱,如今已然伏诛,算是偿还了对朝廷的亏欠。可你却将对主帅的恨意,发泄在我这个无辜之人身上,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报复,难道就合乎道义吗?”

王忠宪愣住了,马奉忠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他一直以为,所有恒阳叛军都是杀害弟弟的凶手,却从未想过,普通兵士或许也有不得已的苦衷,真正的罪魁祸首是那些挑起叛乱的主帅。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血腥的双手,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愧疚与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