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惊变(1 / 2)

意识,是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一点点艰难拼凑起来的。

首先感受到的是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渴,仿佛吞下了无数灼热的沙粒。

紧接着,是浑身骨头散架般的酸软和沉重,记忆如同破碎的潮水,汹涌地拍打着她昏沉的脑海——昼夜不息的策马狂奔,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眼前不断向后飞掠的、越来越荒凉的边境景象,还有心中那团越烧越旺的、名为担忧的火焰……直到最后,视野猛地一黑,天地旋转,彻底失去了知觉。

她这是在哪儿?

云清珞费力地掀开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模糊的光线刺得她眼睛生疼,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映入眼帘的,不是预想中的在马车上……而是织工精细的云纹锦帐顶,鼻尖萦绕着一股清雅的、带着药味的熏香。身下是柔软的被褥,温暖而舒适。

这不是她晕倒的地方!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猛地一紧,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因身体的极度虚弱而一阵眩晕,再次跌回枕上,发出了一声压抑的闷哼。

“清清,别动,你需要休息。”

一个熟悉而充满担忧的声音在床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这声音……

云清珞猛地转过头,循声望去。

床边的雕花木椅上,坐着一个身着月白色常服的男子,他面容俊雅,眉宇间却笼罩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忧色,正是西晋长乐王——萧瑾玄。

竟然是他?!

刹那间,无数疑问涌上心头。他怎么会在这里?是他救了她?那……九州前线呢?胤桁呢?

“瑾玄……哥哥?”她艰难地发出声音,喉咙干涩得发痛,“怎么……是你?我……这是在哪里?”

萧瑾玄立刻倾身,动作轻柔地扶住她因虚弱而颤抖的肩膀,另一只手熟练地取过旁边小几上一直温着的清水,小心地递到她唇边:“先别说话,喝点水。你昏倒已经一天一夜了。这里是我的别院,很安全。”

温热的清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舒缓。但云清珞此刻完全顾不上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来不及深思萧瑾玄为何会“恰好”出现在那里。

强烈的恐惧和担忧如同毒蛇,死死缠绕着她的心脏。

水杯甫一离开唇边,她便迫不及待地,用尽刚刚恢复的一丝力气,紧紧抓住萧瑾玄的衣袖,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连珠炮似的追问,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胤桁…胤桁呢!你告诉我,胤桁他怎么样了?前线……九州城怎么样了?我要去九州前线!现在就要去!”

她眼中那份不顾一切的急切和绝望,深深刺痛了萧瑾玄。

他看着她苍白如纸的小脸,那双原本明亮灵动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只盛满了对另一个男人的担忧,心中五味杂陈,酸涩难言。

他沉默了片刻,这短暂的沉默却让云清珞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浇头。

“清清……”萧瑾玄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斤重,他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试图给予一点支撑,却又不得不说出残酷的事实,“听我说。九州城……目前情况不明,但胤桁他……”

他顿了一下,清晰地感受到掌中那只小手猛地一僵。

“他亲率精锐追击一股残兵,深入……天鹰峡。”萧瑾玄艰难地吐出这个地名,观察着云清珞瞬间煞白的脸色,继续道,“大宛军队……伤亡极其惨重。”

云清珞的呼吸骤然停止,瞳孔紧缩,死死地盯着萧瑾玄的嘴唇,仿佛在等待最后的判决。

萧瑾玄闭了闭眼,终究还是说出了那句最残忍的话:“如今……胤桁太子及其残余部众,已被我西晋兵马……围困于天鹰峡深处。。”

“围困………”云清珞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词,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刺入她的心脏,然后搅动。

她眼前一阵发黑,几乎要再次晕厥过去。

天鹰峡!她看了地图,那是一处地势极其险峻的绝地,易守难攻,但一旦被堵住出口,便是插翅难飞!

胤桁他……他竟然被围困在那里!伤亡惨重!

“不……不会的……他不会的……”她猛地摇头,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滚烫地滑过她冰凉的脸颊。

她像是突然被注入了某种力量,一把掀开身上的丝被,赤足就要踏下床榻,“我要去找他!我现在就要去天鹰峡!放开我!”

她的动作剧烈而慌乱,完全不顾自己虚软无力的身体,脚尖刚一触及冰凉的地板,膝盖便是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去。

“清清!”萧瑾玄惊呼一声,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她捞回,紧紧禁锢在怀中,阻止她这无异于自杀的行为,“你冷静点!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怎么去?天鹰峡如今已被重兵封锁,连只鸟都飞不进去!你去了又能如何?只是徒增一具尸体罢了!”

“那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云清珞在他怀中奋力挣扎,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声音嘶哑而绝望,“他是我的夫君!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萧瑾玄你放开我!”

“夫君”二字,如同最锋利的针,狠狠扎在萧瑾玄的心上。

他抱着她不断颤抖的、单薄得令人心疼的身体,感受着她的悲痛与绝望,自己的心也如同被撕裂一般。

“……清清,”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沉的无力感,手臂却收得更紧,仿佛怕一松手,她就会消散不见,

“你就这么不顾一切地赶来,甚至不惜累倒在自己,就是为了救他,是吗?”

这个问题,他明知答案,却依旧忍不住问出口,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觉得卑劣的、隐秘的期盼。

云清珞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里,:“胤桁是我夫君!云赫是我父亲!他们两个人,一个是我此生挚爱,一个是我血脉至亲!如今他们一个生死未卜,一个……身陷歧途……你告诉我,我怎能不急?”

她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在萧瑾玄的心上。夫君,挚爱……他看着她,记忆中那个在北境宴会上被云赫推出来展示才艺、如同精致瓷器般的少女,与眼前这个为夫忧心、为父痛心的坚毅女子身影重叠,却又如此不同。

时光改变了太多,她早已不是那个在草木间和他无忧无虑的谈天说地的云清珞了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而充满威严的声音自门口响起,打破了室内紧绷的气氛:

“难怪,瑾玄会对你念念不忘,果然是绝色佳人,更难得的是这片痴心与胆魄。”

云清珞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明黄色常服,身形高大,面容与萧瑾玄有几分相似,却更具侵略性和压迫感的男子踱步而入。

他目光如炬,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云清珞,那眼神带着审视、欣赏,以及一种上位者对猎物般的玩味。

他话语中的轻佻和对萧瑾玄心事的直白揭露,让云清珞瞬间蹙紧了眉头,心底涌起强烈的反感。

她挣脱萧瑾玄的手,冷冷地看向来人,语气疏离而戒备:“你是何人?”

那男子闻言,非但不恼,反而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中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朕,是西晋皇帝,萧瑾易!”

西晋皇帝,萧瑾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