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似乎是一个被遗忘的临时工作站。
“在这里休息一下。”苏婉检查了一下平台,确认还算稳固安全,“灯光可能会吸引一些地下生物,但也能驱赶大部分,比完全黑暗好。”
两人终于能摘同潮水般涌来,她们靠着冰冷的管道壁坐下,分享着少量的食物和水。
沉默再次降临,但不再是之前的绝望,而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
林晚再次拿出“鸦羽”和素描,借着那盏昏黄的灯光看着。
苏婉看着她的动作,忽然轻声问:“那张画...对你来说,很重要?”
林晚摩挲着纸面,点了点头:“嗯。它让我觉得...好像能稍微触碰到一点真正的他。不只是‘寒鸦’,而是沈砚。”
苏婉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什么。最终,她还是从自己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用防水袋密封好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皮面笔记本。
“这个...”她将笔记本递给林晚,眼神复杂,“是沈砚很多年前,偶尔落在我这里的。算是...他的随笔本吧。里面有一些他随手写画的东西,或许...能让你更了解一点,你认识的那个他,是什么样子。”
林晚惊讶地接过笔记本,感觉手中沉甸甸的。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笔记本的纸张已经泛黄,上面是沈砚熟悉而略显青涩的字迹,锐利而克制。里面确实有很多随笔,记录着一些古董修复的碎片心得、对某些建筑的观察,偶尔还有一些看不出情节的片段描写,文字冰冷而压抑,带着深深的倦怠感。
但让她心跳加速的是,笔记本的中间和后半部分,开始零星地出现一些素描。
不再是冰冷精确的器物结构图,而是一些...带着微弱情绪的画面。
被雨打湿的窗台上一只避雨的麻雀。深夜路灯下被拉得长长的影子。一堆废弃砖块缝隙里长出的一棵野草。
还有...人物。
虽然只是简单的侧影或背影,但她能认出,那是她。
在课堂上讲课的她。在旧书店低头看书的她。甚至有一次,她撑着伞走过雨巷的模糊背影。
每一幅画的角落,都标注着简单的日期,时间跨度很长。
最早的一幅她的素描,日期竟然远在她“正式”认识他的好几年前。
林晚的心跳越来越快,呼吸也变得急促。她一页一页地翻看着,仿佛在窥视一个沉默灵魂最深处的秘密。
原来,他很早很早就注意到了她。
原来,他那冰冷的外表下,一直藏着这样细腻而安静的观察。
原来,他笔下不止有裂痕和绿芽,也曾试图捕捉过生活中那些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微光。
只是他从未宣之于口,甚至可能从未允许自己深思。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但这一次,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和撼动。
她翻到最后一页有内容的页面。
那里没有画,只有一行字,笔迹比之前的都要沉重,仿佛写下它用尽了极大的力气:
“她像一道划破永夜的光。而我,只是习惯了黑暗的鸦。靠近,是奢望,亦是罪过。”
日期,是不久前。
林晚的指尖停留在那行字上,泪水终于滴落,打在泛黄的纸页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终于明白,他那看似突兀的靠近、那些沉默的守护、那些笨拙的回应背后,藏着怎样沉重而克制的汹涌情感。
他不是没有感觉。
他只是...不敢靠近。觉得自己不配。
“他...”林晚哽咽着,抬起头看向苏婉。
苏婉了然地笑了笑,笑容里带着苦涩:“现在你明白了?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所以,别辜负他拼尽全力的‘不一样’。”
林晚用力点头,将笔记本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那个伤痕累累却依然在挣扎的灵魂。
就在这时——
嗡...
她放在身旁的“鸦羽”,突然极其轻微地振动了一下。
非常非常轻微,短暂得如同错觉。
但林晚和苏婉都同时感觉到了!
两人猛地看向那枚金属片!
它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林晚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它握住。
一秒,两秒...
就在她以为那真的是错觉时——
嗡...
又是一次微弱却清晰的振动!比刚才似乎更有力了一点点!
紧接着,一次短暂的温热感,从金属表面传来,熨帖着她冰冷的掌心。
仿佛遥远的另一端,那个挣扎在生死线上的人,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轻轻地、确认地、回握了她的手。
在这深入地底近百米的黑暗深处,在这昏黄的、摇曳的微光下。
隔着重重的黑暗与阻碍。
那细若游丝、却从未真正断绝的连接。
再次,悄然接通。
微光虽弱,足以照彻心扉。
永夜虽长,鸦鸣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