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宋应星、李清、李念三人跪安退出行宫,朱由检负手立在殿门处,望着他们的背影,低声感慨:“得此人,胜十万雄兵矣!”
与此同时,岳府书房内烛火摇曳。温体仁被岳承嗣与温玉薇扶回府后,屏退下人,独自坐在案前,目光死死盯着摊开的两本书——左侧是翻了半生的《孟子》,纸页泛黄卷边;右侧是刚从书架取出的《阳明心学》,墨迹尚新。
“想了半生的孟子,到头来竟是错的?”他喃喃自语,指尖颤抖着抚过“民为贵”三个字,眼眶微微发红,“真的错了吗?”
他猛地翻开《孟子》,从“梁惠王章句”读到“尽心章句”,又抓起《阳明心学》,逐字逐句读“知行合一”的释义。两种学说在脑中碰撞,一会儿是“制民之产”的理想图景,一会儿是“事上磨炼”的践行之道,他越读越乱,越想越迷茫,忽然抬手将案上的书狠狠扫到地上,双手抓着头发,低声喘息:“到底谁是对的!”
夜色渐深,温玉薇回房后总放心不下父亲,见书房烛火还亮着,便轻手轻脚走过来。推开门见满地书卷,温体仁枯坐在案前,她心头一紧,轻声唤道:“父亲,还没睡呢?”
温体仁抬头,眼底布满红丝,声音沙哑:“玉薇,你说……孟子和阳明先生,到底谁是对的?”
这时,岳承嗣见妻子许久未归,也寻到了书房门口,恰好听到温体仁的话。他大步走进来,对着温体仁躬身道:“岳父,小婿不才,愿为岳父解惑。”
温体仁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你……你不懂儒学,能解什么惑?”
“我虽没读过《孟子》,也没细究过阳明心学,但小时候跟着先生读过《论语》。”岳承嗣站直身子,语气坦荡,“孔夫子教仁义礼智信、天地君亲师,可若天下人都能做到这些,那他的学说还有必要拿出来讲吗?正是因为世间有不公、有贪腐,才有圣贤学说出来指引方向。”
他捡起地上的书,轻轻放在案上:“不管是孟子还是阳明先生,他们的出发点都是好的——都是想让天下安定、百姓安康。咱们不用纠结谁对谁错,能把学说里合理的东西摘出来,融入到治陕西、安百姓的实事里,能让百姓多打粮、少受冻,那就是好思想、好学说。”
说完,他拍了拍温玉薇的肩膀,轻声道:“夫人,父亲累了,让他静静。咱们先回去歇息吧。”
温玉薇点头,对着温体仁福了福身:“父亲,您也早些歇息。”
两人退出书房,轻轻带上房门。烛火下,温体仁望着案上的两本书,岳承嗣的话在耳边回响。他拿起《孟子》,又拿起《阳明心学》,指尖在“民为贵”与“知行合一”上反复摩挲,眼底的迷茫渐渐淡去,却仍有一丝犹豫——半生的信念要转弯,哪有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