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渭水接亲(1 / 2)

崇祯十年十月二十八,渭水的晨雾像被揉碎的棉絮,飘在两岸的田垄上,西安城东门的吊桥“吱呀”晃着,把晨光晃得暖乎乎的,落在节度使府后院的石榴树上。

温玉薇正对着黄铜镜理鬓发,镜里映出她鬓边那支红玛瑙珠花——是岳承嗣前几日从市集淘来的,他捧着锦盒来时,大手都在抖,粗声说:“看着像田里的豆花,你戴了肯定好看。”话笨得像钝刀割麦,却让她指尖都发暖,这会儿摸着珠花,嘴角还噙着笑。

“小姐,温阁老的船到渭水码头了!”青禾掀帘进来,裙摆扫过门槛时带起阵风,“码头的兵卒来报,船刚靠岸!”

温玉薇立马起身,理了理素布裙摆,又叮嘱:“让厨房把江南笋烧肉炖上,父亲在河南总念着这口。”刚出廊下,就见岳承嗣一身粗布短打,正蹲在阶前给乌骓马刷毛,布衫后背湿了一大片,沾着草屑和汗渍,裤脚还卷着,露出结实的小腿,活像个刚从田里回来的农户。

“玉薇,咋了?”他抬头看见她,立马直起身,搓着手嘿嘿笑。

“父亲到码头了,咱们去迎他。”温玉薇走过去,替他拂去肩上的草屑,指尖轻轻按了按他的胳膊,低声道:“他是文官里的顶梁柱,最讲规矩体面,你待会儿别太直来直去,看我眼色行事,别跟他呛起来——武将跟文官本就容易拧着,你俩一个掌军,一个掌笔,别刚见面就较上劲。”

岳承嗣摸了摸后脑勺,瓮声瓮气应道:“晓得了!看你眼色,不跟岳父吵。”话虽这么说,他还是顺手把布衫下摆往下扯了扯,试图遮住沾泥的裤脚,却越扯越乱,最后只能作罢,挠着头跟着温玉薇往码头走。

两人并辔出府,刚过东门,就见田埂上闹哄哄的——张老伯扶着犁,几个农户围着帮忙,孩子们举着狗尾巴草在田垄间跑。看见他们,张老伯立马放下犁,搓着手迎上来:“岳将军!温夫人!快来看看这苗,长得比去年壮实多了!”

岳承嗣翻身下马,接过犁把就往地里走。他手掌粗粝得能磨掉皮,握犁却稳得很,吆喝一声“驾”,老牛便顺着垄沟往前走,犁尖翻出的泥土带着青草香,溅了他裤脚一身泥。温玉薇也下了马,蹲在田边帮着拾杂草,素裙沾了泥星,却笑着跟王嫂子唠:“你家这苗长得旺,有啥诀窍?”

“还不是托将军的福!”王嫂子直起腰,抹了把汗,“去年闯军在时,地里全是草,是将军杀了那些抢粮种的贪官,又带着兵挖渠引水,才有今年这苗!”

正说着,远处传来摇橹声,一叶扁舟从晨雾里钻出来,船头立着个身穿藏青常服的老者,手摇檀香折扇,扇面上题着“致君尧舜”,正是温体仁。他身后两个随从背着沉甸甸的书箱,箱角露出半本《孟子集注》的封皮,腰间系着块和田玉佩,走路时玉佩轻晃,透着股文官的雅致。

船刚靠岸,温玉薇就快步上前,轻声喊:“父亲。”

温体仁立马收起折扇,伸手揽过女儿的肩,拍了拍她的背,眼底满是疼惜:“我的儿,这才嫁过去几日,裙摆就沾了这么多泥,想来是受委屈了。”说着,他抬眼看向岳承嗣,目光像把尺子,从他的粗布短打扫到沾泥的布鞋,眉头瞬间拧成个疙瘩,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满:“岳将军,你如今也是一方节度使,掌着陕西军政,就穿这样一身来迎我?连件像样的官服都没有?”

岳承嗣刚放下犁,手上还沾着泥,听见这话,脸一下涨红了,刚要开口,温玉薇赶紧抢话:“父亲,承嗣刚从田里过来,他怕您一路累,想先带您看看今年的苗,没顾上换衣服。”

“看苗?”温体仁哼了一声,抽回搭在女儿肩上的手,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岳承嗣,“武将的本分是练兵守土,不是蹲在田里跟农户抢活干。你可知京里的文官们怎么说?说你‘弃军务而务农桑,失了武将体统’,这话虽偏颇,今日一看,倒也不全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