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一年,九月十六。
太原城外的汾河岸边,晨雾还未散尽,便被此起彼伏的人声搅得渐渐散开。崇祯身着常服,站在一辆乌木马车前,身后是列阵待发的大军——岳家军的红巾在风里飘展,白杆兵的银甲映着晨光,杨四与马万年勒马立在队前,身后跟着原山西守军的将士,马蹄踏在湿润的泥土上,没了战时的急促,多了几分从容。
“陛下,时辰差不多了。”王承恩躬身道,目光扫过河岸两侧跪满的百姓。
崇祯点点头,抬眼望去,只见苏四、侯武等昨日送行的百姓,此刻又早早候在路边,身后跟着无数扶老携幼的乡亲。有人手里还提着未凉的粥罐,有人怀里揣着刚蒸的馒头,见崇祯望过来,便齐齐磕了个头,高声喊道:“陛下慢走!”“陛下保重!”
声音顺着汾河两岸传开,像是河水流淌的回声,一层叠着一层。白发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地举着布包:“陛下,这是咱新收的豆子,您带在路上吃!”孩童们也跟着喊:“陛下要再来啊!”
崇祯上前一步,抬手虚扶:“乡亲们快起来。”他的目光掠过一张张带着笑意的脸,声音温和却有力,“朕走后,孙传庭会来守着山西。你们好好种地,好好过日子,守好这片土地,便是对朕最好的念想。”
“谢陛下!”百姓们齐声应着,却不肯起身,只是望着大军的方向,眼里满是不舍。
崇祯不再多言,翻身上马——他没有坐马车,而是与将士们一同骑行。待他抬手示意启程,岳山、杨四与马万年同时勒马扬鞭,“出发!”的号令声响起,大军缓缓动了起来。
马蹄声、车轮声、甲叶碰撞声,混着百姓们“恭送陛下”的呼喊,在汾河岸边交织成一幅热闹又暖心的画面。崇祯勒马走在队伍前方,不时回头望去,只见百姓们跟着大军走了一程又一程,直到看不见太原城的轮廓,才渐渐停下脚步,依旧朝着大军远去的方向挥手。
汾河水静静流淌,载着这满岸的不舍,也载着山西的生机,一路向东。
三日后,山西太原府衙。
孙传庭一身绯色官袍,刚接过总督印信,便即刻召来原山西守军的两位统领——赵守义与赵承。二人是同乡同族的兄弟,赵守义年长沉稳,赵承年轻果敢,皆是土生土长的山西将领,从边军小兵一步步升上来,熟悉境内山川地形与军务民情,战时曾随杨四协同御敌,深得将士信任。
案上摊着山西舆图,孙传庭手指在汾河沿岸一点,沉声道:“陛下有旨,以工代赈开挖水渠,今日便劳烦二位分头带人丈量河道田亩,明日起,流民、农户均可报名出工,管饭给钱,一日不拖、一文不欠。”
赵守义与赵承齐齐躬身抱拳:“末将遵令!”
孙传庭又指向舆图东北方的矿山标记,语气愈发郑重:“即刻张贴告示,凡入矿挖矿、入坊做工者,免三年徭役,铁矿、煤每斤工钱六百文,按月发放。二位从原守军里挑些懂矿务、性子实在的军士,牵头管着工坊矿场,若有克扣工钱、欺压民夫者,不论官阶,军法处置!”
“是!”二人齐声应下,神色肃然。
话音刚落,府衙外传来属官禀报:“大人,境内晋南、晋西仍有流匪余孽盘踞山林,部分世家也在暗中隐匿田产、煽动流民,需尽快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