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轻轻点头:
“没错。”
“金沙县挨着咱们,我们的农供网络早就铺满了整个吕州。”
“你也知道,咱们的技术员不光教人怎么种地、施肥,还要负责一些别的技术推广。”
“同时还得统计各个村子的情况。”
“就算我们不去特意打听,该知道的自然都会传到耳朵里。”
“金沙县的事也不例外。”
“但供销社毕竟是正规企业,不能因为掌握点情况就乱来。”
“而我又是示范区的一把手,这种事……我不好主动捅上去。”
“最关键的是,金沙县的李县长,曾是您手下的大秘……”
“同个圈子出来的人,总不能自己人拆自己台吧。”
赵立春直接打断:
“记住了,李达康早就不是我们这边的人了。”
祁同伟苦笑:
“赵叔,他再怎么不识抬举,根子上还是从您那儿出来的。”
“外人一看就知道他身上刻着‘赵’字。”
赵立春冷冷道:
“不!”
“他已经背离了我们。”
“我们这个圈子里,容不下摇摆不定的人。”
“吕州有高育良坐镇,算是我们的基本盘之一。”
“抓农业发展是我们定下的方向。”
“守住耕地红线,确保粮食安全,这是铁律。”
“李达康连这点都敢碰,你还说他是自己人?”
“我不认这个账。”
赵立春又问:
“他在地方上的口碑如何?”
祁同伟如实答道:
“不太好。”
“倒不是因为这次冲击县衙的事,主要是他老婆欧阳情。”
“李达康本人倒是不贪。”
“但他老婆在金沙县Abc支行当行长,听说出门不是奥迪就是桑塔纳,排场不小。”
嗯?!
赵立春若有所思:
“你跟Abc银行那边关系不错吧?”
祁同伟摊了摊手:
“还行。
宇宙第一行嘛,网点到处都是,我们在好几个省都跟他们有业务往来。”
“村里开个大会,十有八九都在他们会议室办。”
赵立春语气一沉:
“打个电话给Abc总行的人,查查这个欧阳情。”
祁同伟应了下来。
这种小事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事。
作为Abc银行最大的合作方之一,他随便表达一点不满,对方就得认真对待。
赵立春冷声道:
“吕州的局面刚刚打开,绝不能让一个蛀虫坏了全局。”
祁同伟耸了耸肩,心里明白——李达康这回彻底完了。
动作快得出奇。
第二天一早,梁群峰亲自带队,从京州直奔吕州,当场就把李达康控制了起来。
李达康心里一片冰凉。
他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到了头。
被赵立春彻底舍弃了。
但他并不害怕。
不就是百姓冲了县衙吗?
算多大事?
隔壁易学习也经历过同样的事,人家不但没事,反倒升官了?
他问心无愧。
清清白白做人,规规矩矩做事。
梁群峰盯着眼前这个人,有些意外:
“你还挺稳得住啊。”
李达康神色平静:
“我做事经得起查,不贪钱,不抢民,对得起良心。”
“身正不怕影子斜。”
梁群峰眯起眼,带着几分玩味问道:
“你知道我们为何请你来么?”
李达康淡淡一笑:
“不就是百姓闯了县衙那档子事?”
“这事我认,可老百姓去县府闹一闹,又能算多大事呢?”
他心里头冷笑。
身上那个“赵”字的影子,全省上下谁人不晓?当年他是赵立春的贴身幕僚,风光一时。
但李达康清楚得很——赵立春在时,这层关系或许能撑腰;可如今赵首辅已退居幕后,树倒猢狲散,谁还念旧情?
新官上任三把火,哪轮得到你从前的靠山说话?
这时候,“赵”不是福分,反成包袱。
所以,自从他坐上金山县长的位置,再没私下登过赵家的门。
求人不如求己,站得稳还得骨头硬。
此刻回想起来,他竟有些懊悔: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去见赵立春那一面。
去了反倒落人口实,白白坏了名声。”
他语气平静地开口:
“百姓有怨言,自然有权表达。
他们误会我办事不公,冲动之下冲进县衙,也算情有可原。”
“当年易学习在流水县当县令时,衙门不也被围过?后来又怎样了?”
“还不是照常施政?”
梁群峰一愣:
“谁跟你谈这个了?”
李达康眉头微皱:
“不是为这事?”
心下一松——若非为此,他行事素来谨慎,绝无破绽可寻。
“除此之外,我问心无愧。”
他神情坦然,坐姿也松弛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