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指尖停在长刀三寸之外,掌心悬着未落。那道“不可触”的声音仍盘踞识海,如冰刃贴骨,冷得不容置疑。可左臂胎记却越发明亮,金光自皮下涌动,与地面纹路共振不休,仿佛血脉深处有东西正在苏醒,催促他向前。
他没动,呼吸却已变了节奏。不是畏惧,而是警觉——这战台、这些残兵、连同自己体内的异动,皆非偶然。云沧海曾说武道是代价,如今看来,命格契合者所要承担的,远不止修炼之苦。
楚璃靠在岩体旁,没有出声。她右手搭在九节铜鞭上,指节泛白,显然也察觉到空气中的压迫正悄然加剧。风不知何时又止了,碎石间的尘灰凝滞不动,唯有那柄无鞘长刀,刀脊倒“王”字刻痕幽光微闪,似在回应某种召唤。
陈墨闭目,默念静心诀。识海沉入刹那,胎记猛然一震,刀身嗡鸣再起,寒光流转,竟自行偏转半寸,锋刃直指他掌心。他睁眼,眸光一凛。
苍冥虎的话浮上心头:“主仆血脉,终将相认。”
他不再犹豫,五指缓缓落下。
掌心触上刀身的瞬间,一股极寒逆脉而上,如冰针穿筋裂骨,直刺识海。他闷哼一声,膝盖微屈,几乎跪倒,却被一股无形之力托住脊梁。紧接着,识海轰然炸开一道凌厉意念——
“斩妄!”
两字如雷贯顶,陈墨眼前骤然撕裂出一幅画面:黑曜高台,血雨倾盆,天地昏沉如暮。一名素衣女子独立战台之巅,广袖猎猎,青丝未束,仅以木簪绾起。她手中握着一柄无鞘长剑,剑身素净,无铭无纹,唯有一缕淡金灵力绕刃流转。
千军万马压境而来,魔气冲霄,杀声震野。她未动,只抬眼望了一眼天穹,然后——出剑。
那一剑,无声无息。
却在剑落之处,空间如琉璃崩裂,一道银白裂痕横贯天地。万魂寂灭,兵马化尘,所有攻势在刹那间凝固、瓦解、湮灭。她的身影立于断空之前,宛如法则本身。
画面戛然而止。
陈墨浑身剧颤,冷汗浸透粗布短打,牙关紧咬,几乎咬出血腥味。经络仍在抽搐,识海翻江倒海,可就在这极致痛苦中,一丝明悟悄然浮现——
这不是招式,也不是功法。
是“意”。
斩断虚妄、直指本心的剑之意境。不依形,不拘势,只凭一念清明,破尽万法。
他双膝终于支撑不住,重重跪地,手掌仍死死按在刀身上,仿佛怕那意念就此消散。可那股寒意并未继续侵蚀,反而开始顺着经脉游走,如细流汇河,缓缓注入四肢百骸。
楚璃想上前,却被他抬手制止。
“别动……”他声音沙哑,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这意还在体内游走,不能扰。”
她顿住,眉心朱砂微烫,星罗盘在袖中轻颤,却不敢取出。她看得清楚,陈墨周身气血并未暴动,反而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平衡——火劲内敛,灵力沉凝,连胎记的金光都渐渐收敛,转为温润流转。
半炷香后,那股剑意终于缓缓隐去,唯有一缕余韵盘踞识海,如风中残烛,却始终不灭。陈墨缓缓抬头,眼中已有微光流转,仿佛瞳孔深处藏了一缕尚未熄灭的剑芒。
他望向那柄长刀,低语:“你……认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