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是失去了双手,考古学家触摸历史的双手。
她立刻转身,将这种可怕的能力投向墙壁,那块最大的契约黏土板。
复杂的条款在她眼中清晰展开,她飞速扫描,寻找漏洞。
她锁定了几条句子,关于“资源归属”,关于“空间界限”,似乎存在解释的空间。
一丝微弱的希望刚升起,副作用来了。
当她成功“解读”出一条关于“资源归属权”的条款时,她脑中关于汉谟拉比法典的记忆——那强调公正、保护弱者的基石——开始扭曲。
法典的形象变得狰狞,汉谟拉比变成了贪婪的暴君,用法律条文掠夺一切。
一段她从未读过的伪史强行涌入,“知识是统治者的私产”,覆盖了她原有的知识。
她惊骇,尝试解读另一段建筑结构描述。
记忆中坚实的巴比伦城墙变得脆弱,建造者被描绘成敷衍了事的骗子。
每一次成功的、加速的解读,都在篡改她脑中真实的历史。
黏土死神不是在帮她,是在利用她,反向污染她这个“记录者”。
她的知识,她的学术根基,正在成为死神散布虚假信息的通道。
她不仅没找到生路,反而成了污染源头的放大器。
考古学的终极背叛——用知识本身毁灭知识。
艾丽莎僵在原地,陶土化的双手无力垂落,像不属于她。
她看向马克西姆,想发出警告,嘴唇蠕动却发现自己无法组织语言。
那些被污染的知识在干扰她的思维,堵塞她的表达。
她张着嘴,发不出有意义的声音,只有破碎的气音。
维克多在远处看着,轻轻摇了摇头。
他的眼神在说:看!我早告诉过你,这就是试图控制它的下场。
艾丽莎低头看着自己陶土化的双手,又抬头看向那块巨大的契约板。
上面的文字在她眼中依旧清晰,但她现在知道,那清晰是陷阱,是毒药。
她获得了窥视真理的能力,代价却是再也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真理”。
马克西姆挣扎着爬过来抓住她的胳膊,触手是冰冷的陶土。
他猛地缩回手。
“你的手……”他声音颤抖。
艾丽莎无法回答,她用那双陶土的眼睛,看着马克西姆人类的眼睛,无声地传递着比死亡更恐怖的讯息。
维克多走了过来,停在几步之外。
他仔细端详着艾丽莎陶土化的双手,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同步率很高。”他评价道。
“你正在成为结构的一部分。比我们任何人都要深入。”
艾丽莎猛地抬头,用被污染的知识洪流冲击下的残存意识,捕捉到了一个词。
“深入……”
维克多微微挑眉,似乎意外她还能思考。
“更接近‘源体’。”他补充道,带着一种引导的意味。
“也更接近……规则的源头。”
艾丽莎的陶土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规则的……源头?
如果规则的源头本身,就是被篡改过的呢?
她的背叛,她的污染是否也能……污染源头?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也让她那被绝望冰封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陶土化的双手沉重无比,像挂着两块石头。
脑子里在打仗,真实的历史,被扭曲的伪史,两股洪流对撞,撕扯她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