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棘堡的城门,充满了钢铁与汗水的气息。但当那队风尘仆仆、盔甲上沾满泥泞的八百里加急信使,高举着象征皇权的明黄色圣旨卷轴,如同旋风般穿过笔直平坦的水泥马路,对两旁井然有序的市集和行人视若无睹,径直冲向西域都护府那威严的大门时,一种不同寻常的、带着紧张与猜疑的气氛,开始迅速在城中蔓延。
都护府大堂,香案早已备好,烟气袅袅。萧战穿着一身还算齐整的公爵常服,带着麾下赵疤脸、李铁头、刘铁锤等主要将领,以及沙棘堡文官体系的几位头面人物,黑压压地跪了一地。这一次,他倒是规规矩矩地跪了,腰板挺直,表情严肃——毕竟这是正式的八百里加急天使,代表着皇帝老儿的最高意志,表面功夫必须做足,不能给任何人留下把柄。连李铁头都憋着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乖顺的猫,虽然他那张脸怎么看都像要吃人。
为首的信使,是一位面白无须、眼神带着几分长途跋涉疲惫与一丝京城来客天然优越感的年轻侍卫。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刻意拉长的腔调,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西域都护府,地处边陲,事务繁剧,抚驭诸部,责任匪轻。镇国公萧战,自督师以来,虽偶有微功,然……(此处省略一系列公式化褒奖)……朕心念边关将士,亦思卿劳顿。特召镇国公萧战,即刻交接西域一应军政要务,轻车简从,回京述职,面陈方略,不得有误。钦此——”
圣旨内容看似冠冕堂皇,实则简短、冰冷,透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严和一种急迫感,没有任何商量或转圜的余地。
“臣,萧战,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萧战依足礼制,叩首,然后起身,双手接过那卷沉甸甸、仿佛带着京城寒意和无数算计的圣旨。起身后,他脸上瞬间切换回那副惯常的、有点混不吝的笑容,对那信使道:“天使一路辛苦,风餐露宿,真是辛苦了。来人,带天使和诸位兄弟下去好生歇息,用最好的酒菜款待!”
然而,就在他转身,背对信使的刹那,脸上的笑容如同退潮般消失,他对着凑过来的赵疤脸和李铁头等人,用只有他们几人能听到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他娘的,该来的还是来了。鸿门宴啊这是,摆明了是宁王那孙子撺掇的,想让老子离开老巢,好来个瓮中捉鳖。”
信使刚被客客气气地引去驿馆休息,都护府深处那间隔音效果绝佳的密室的门就“哐当”一声关紧了。室内,气氛凝重。萧战、赵疤脸、李铁头、刘铁锤,以及闻讯赶来的苏婉清都在。
李铁头第一个炸毛,蒲扇大的巴掌狠狠拍在硬木桌上,震得茶杯乱跳:“述职?述他娘的鸟职!国公爷,这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就是宁王那龟孙使得坏!想把您骗回京城那个虎狼窝收拾!绝对不能去!这就是个套!”
刘铁锤虽然不像李铁头那么暴躁,但黝黑的脸上也满是担忧,搓着手道:“国公爷,京城如今就是个龙潭虎穴,宁王肯定布好了天罗地网,就等您往里跳呢!咱们在西域好好的,兵强马壮,何必去冒这个险?”
赵疤脸独眼闪烁着冷静或者说冷酷的光芒,他永远是几人中最沉稳的:“铁头,铁锤,稍安勿躁。圣旨已下,金口玉言。若抗旨不尊,便是授人以柄,正好坐实了朝中那些人整日聒噪的‘拥兵自重、意图不轨’的罪名。届时,我们面对的就不只是宁王的阴谋,而是整个大夏朝廷的讨伐,道义尽失,西域瞬间便会陷入孤立和战火。”
苏婉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萧战身边,一双纤手紧紧握住丈夫粗糙的大手,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眼中的忧虑如同化不开的浓雾,清晰可见。她深知京城的凶险,远比西域明刀明枪的厮杀更为可怕。
萧战看着眼前这群为自己忧心忡忡的伙伴和爱妻,忽然咧嘴一笑,打破了凝重的气氛,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看看你们,一个个如丧考妣的!至于吗?不就是回趟京城吗?老子正好想去看看皇帝老儿到底病成啥样了……咳咳,是去深切探望陛下病情,表达一下边关将士的忠心。顺便尝尝京城聚仙楼的烤鸭变没变味,听说他们新来了个厨子,片鸭肉的技术一流!”
“京,肯定要回。”萧战收起玩笑,一锤定音,语气不容置疑,“不去,咱们就没理了,等于把刀把子亲手递给敌人。而且,老子也正想去亲自会会宁王,还有他那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也想插一脚的皇叔安王,看看这对卧龙凤雏,到底能给老子整出什么幺蛾子,什么惊喜。”
他开始快速而清晰地部署,条理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