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头发花白、偏向二皇子的老翰林忧心忡忡:“陛下此时突然召萧战回京,是何深意?西疆初定,百废待兴,诸部归心未稳,正是需要他这等强力人物坐镇之时啊!此时召回,万一西戎、估墨那些宵小趁机作乱,如之奈何?”
旁边一位与宁王走得近、掌管部分粮饷的郎中冷哼一声,不以为然:“离不开?我看是陛下终于意识到此子权势过重,已呈尾大不掉之势!西域赋税,他截留多少?西域兵马,他掌控几何?这分明是要明升暗降,收回权柄,好好敲打敲打他!让他明白,这大夏朝,谁才是真正的主子!”他说得唾沫横飞。
另一位老成持重的官员捻着胡须,眉头紧锁,压低了声音:“只怕敲打不成,反生变故啊!萧战此人,桀骜不驯,乃是出了名的滚刀肉。他若是心存怨望,或是干脆…找个借口,拒不奉诏…”
那郎中眼睛一瞪,杀气腾腾地一拍桌子:“他敢?那就是抗旨不遵,形同谋逆!正好给了朝廷出兵剿灭的理由!到时候,他那点家底,还不够塞牙缝的!”
一道用明黄绶锦书写、加盖了传国玉玺和兵部紧急关防大印的加急圣旨,被郑重地交到一队精心挑选、绝对忠诚可靠的精锐骑兵手中。为首的钦差是一位面容冷峻、眼神锐利的御前侍卫统领,他深知肩上重任。队伍在以最高规格清理出的官道上,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如同一股钢铁洪流,冲出京城巍峨的城门,向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急促如战鼓、连绵不绝的马蹄声敲碎了清晨的宁静,卷起漫天烟尘,带着帝国至高无上的意志和无数人或明或暗的算计,如同一支淬毒的利箭,直奔数千里外的沙棘堡。沿途州县早已接到快马通传,地方官屁滚尿流地安排净街洒扫,准备最好的驿马和补给,确保圣旨能以极限速度送达,不敢有丝毫延误。
西域都护府,核心军工坊区内,热浪逼人,叮当作响。萧战正撸着袖子,和龙渊阁派驻过来的首席大匠师张胖子,以及光着膀子、浑身汗津津的刘铁锤一起,围着几个刚刚完成初步加工、闪着幽冷金属光泽的炮管膛线样品。
“啧啧,老张,可以啊!你们龙渊阁这手艺真是绝了!”萧战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光滑均匀、螺旋延伸的阴线,触手冰凉而坚实,他满意地点点头,“这线条,这深度,这流畅度,跟大姑娘最顺滑的那绺头发丝似的!下次实弹打靶,老子看谁还敢说咱们的炮是‘信仰射击’,全特么靠缘分!准头少说能再提三成!给力!必须给力!”
赵疤脸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低声道:“国公爷,京城近来消息杂乱,宁王上蹿下跳,动作频繁,安王也似有异动。陛下病体未见好转,反而…更重了。山雨欲来风满楼,我们是否要早做打算?”
萧战放下炮管样品,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脸上依旧是他那标志性的、有点欠揍的轻松表情:“打算?打算啥?该吃吃该喝喝,该练兵练兵,该挖矿挖矿,该造炮造炮!老子行得正坐得直,给朝廷守着西大门,开发着大西北,一不偷二不抢,三没想着造反,怕他个鸟?除非…”
他话音未落,一名亲兵气喘吁吁、满脸紧张地飞奔而来,连头盔都跑歪了,声音都变了调:“报——!国公爷!京城方向,八百里加急信使,打着钦差仪仗,直奔沙棘堡而来!预计一个时辰内抵达城下!”
萧战和赵疤脸迅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一个念头: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而且,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萧战脸上的嬉笑稍稍收敛,但眼神依旧清亮,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嘀咕道:“啧,说来就来,连口热乎饭都不让老子吃完?老赵,走,去会会这京城来的‘天使’,看看他们给咱们带了什么‘好消息’。”
带着老皇帝复杂难明的意志、宁王毫不掩饰的恶意、安王深藏算计以及朝堂无数窥探目光的圣旨,如同一条被赋予了生命的毒龙,穿越千山万水,其目标精准地锁定了西域的权力核心——沙棘堡。而此刻的沙棘堡,依旧在它惯常的、充满活力的忙碌与喧嚣中运转着,钢铁的轰鸣与训练的号子交织在一起,对即将叩响城门的命运,既有所预感,又带着几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彪悍气势,等待着最终的摊牌。沙棘堡的天空,依旧湛蓝,但空气中,已经弥漫起一丝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