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是在一片冰封的荒原上缓缓复苏的。没有清晰的界限,只有刺骨的寒冷一点点渗透进麻木的感知。云夙睁开眼,帐顶模糊的阴影如同压在心口的巨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的钝痛,那是沈砚霸道真气留下的烙印。
身体像被拆散后又勉强拼凑起来,每一处关节都滞涩沉重。但比肉体更沉重的,是那种精神被彻底碾压后的虚无感。上一次“疏导”的场景碎片般回闪——扭曲的陶片镜像,沈砚冰冷的言语,以及最后那几乎将灵魂冻结的极寒真气。
恨意……似乎更淡了。不是消失,而是被一种更庞大的、令人窒息的无力感稀释了。连恨都需要力气,而她,连这点力气都快被榨干了。
她艰难地动了动手指,试图撑起身体,却碰到胸口一个硬物。
动作一顿。
那不是她身上的东西。触感陌生,带着粗布的纹理和
记忆缓慢回溯……昏迷前,沈砚似乎……在她身边弯腰做了什么?当时她意识模糊,只记得他靠近的气息和某种细微的动静。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比帐内的低温更刺骨。她颤抖着手,摸索着探进破烂外袍的内衬。指尖触碰到那个小小的、被粗布仔细包裹着的硬物。
她将它掏了出来。
摊在掌心。一块不大的、洗得发白(或许是原本颜色)的粗布,包裹着什么东西,系着一个简单的结。布料的质地……很熟悉。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破碎的衣衫——是了,这应该是从她衣服上撕下来的。
谁做的?沈砚?
他为什么要塞给她这个?
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布结。
粗布展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一块边缘锋利、形状不规则的暗褐色陶片。正是昨天被沈砚摔碎的那只酒瓮的碎片!碎片的一面相对平滑,还隐约残留着能模糊映照影像的特性,像一块微缩的、残缺的镜子。
镜殁……之物。
云夙的手猛地一抖,陶片险些脱手。冰冷的触感透过指尖,直抵心脏。
羞辱!这是赤裸裸的、延续的羞辱!
他不仅强迫她通过这“镜子”看清自己的不堪,还将这不堪的象征,像一枚耻辱的印章般,塞进她的怀里,让她日夜携带,时刻提醒她自己的处境!这包裹陶片的粗布,来自她褴褛的衣衫,更像是一块微型的“裹尸布”,包裹着这面代表她精神死亡的“镜子”!
恶心和愤怒如同酸液般涌上喉咙。她几乎想立刻将这东西扔得远远的,砸碎,碾成粉末!
但就在她举起手,准备将它掷出的瞬间,动作却僵住了。
沈砚做这件事,真的只是为了加深羞辱吗?以他的性格,若单纯为了折磨,有无数种更直接、更有效的方式。为何要多此一举,用从她衣上撕下的布,仔细包裹这块碎片,再塞回她身上?
这举动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刻意和古怪。
一个荒诞的念头闪过:这会不会是……某种暗示?某种在严密监控下,唯一能传递给她的、晦涩的信息?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觉得可笑。沈砚是她的仇敌,是施加所有痛苦的元凶,他怎么会给她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