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针带来的,并非仅仅是尖锐的刺痛。那是一种更为阴毒、更为绵长的折磨。细如牛毛的针尖刺入穴位,仿佛将北地最凛冽的寒风直接注入了她的经络,所过之处,血液似乎都要冻结。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诡异的酸胀麻痒,如同千万只蚂蚁在血管内啃噬爬行,与刺骨的寒意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足以逼疯人的感官地狱。
兀术鲁的手法粗暴而精准,他显然并非真的懂什么高深针灸,而是单纯地将这些金针当作刑具,专挑那些最能放大痛感、牵动神经的穴位下手。每一针落下,云夙的身体都会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一下,捆绑她的绳索深深勒进皮肉,磨出血痕。
但比肉体痛苦更甚的,是那随着针尖一同被带入体内的、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骨灰颗粒。
当金针刺破皮肤,沾着那些未能被擦净的白色粉末深入肌理时,云夙产生了一种可怕的幻觉。她仿佛能“听”到兄长云铮残留在这些骨灰中的微弱意识,发出无声的悲鸣。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她灵魂的战栗感,一种至亲之物被强行玷污、被用作酷刑工具所带来的、远超任何物理疼痛的绝望。
“感觉如何?云娘子?”兀术鲁一边施针,一边欣赏着云夙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的脸庞,以及她死死咬住下唇、鲜血直淌却硬是不肯哀嚎的倔强。“是不是觉得……离你兄长更近了?嗯?”他故意将一根金针缓缓捻入她颈侧的一个穴位,针尖传来的酸麻瞬间窜上头顶,让她眼前一阵发黑。
“你看,”兀术鲁拔出那根针,针尖上似乎真的沾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白色,他像展示战利品一样在云夙眼前晃了晃,“这可是你兄长‘亲自’在给你行针呢……哈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在军帐中回荡,混合着炭火最后的噼啪声,构成一幅地狱般的图景。云夙闭上眼睛,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滚烫的血液从咬破的嘴唇不断渗出,滴落在前襟,与之前沾染的骨灰、尘土混在一起,形成肮脏的污渍。
她试图将自己的意识抽离,回想漠北的阳光,回想兄长宽阔温暖的怀抱,回想云家军旌旗招展的豪迈……但所有的美好记忆,都被此刻无孔不入的疼痛和那深入骨髓的亵渎感击得粉碎。兄长的形象,在脑海中渐渐与这些刺入体内的、沾着其骨灰的金针重叠,变得支离破碎,充满痛苦。
就在她意识逐渐模糊,几乎要被这双重酷刑摧毁之时,一种新的、奇异的感受,从她被金针刺过的手腕处悄然滋生。
起初,只是被针刺穴位残留的灼热感中,夹杂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电流般的麻痒,与兀术鲁金针带来的酸麻感截然不同。这丝麻痒非常细微,几乎被巨大的痛苦所淹没。
但很快,这丝麻痒开始变得清晰,并且……似乎在沿着她的手臂经脉,缓慢地向上游走!它所过之处,兀术鲁金针带来的冰寒刺痛感,竟然被奇异地中和、缓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热的、带着轻微刺痛感的暖流。
这是……?
云夙混沌的意识中闪过一丝惊疑。这感觉并非来自外部,而是从她身体内部产生!她猛地想起,之前用琵琶弦刺杀沈砚失败时,从断裂的弦芯中迸射出的、没入她手腕的那几点几乎看不见的金色光芒!
是那些金芒?!
它们没有被沈砚完全挡住?还是他……故意让它们进入了她的体内?
此刻,在这些外来金针(尤其是可能沾染了骨灰的金针)的强烈刺激下,这些潜伏的金芒似乎被激活了!
它们像是有生命一般,沿着她的经络悄无声息地流动,主动迎向那些被兀术鲁金针肆虐过的区域。更让云夙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她隐约感觉到,这些游走的金芒,似乎……在“捕捉”那些随着金针侵入她体内的、细微的骨灰颗粒!
仿佛猎手追踪着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