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元六年二月末,南津关的寒冬仍未退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宸国公赵轩在密室中强行引导系统共鸣、试图干涉物质的禁忌尝试,遭到了剧烈的反噬。他呕血昏迷,被心腹秘密送回寝宫,已是气若游丝,生命烛光在风中摇曳。消息被严密封锁,仅有丞相张诚、卫尉吴锋等寥寥数人知晓内情,但皇帝重伤濒危的阴影,仍如同瘟疫般悄然侵蚀着关内本已脆弱的人心。
关内的局势,在失去主心骨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恶化。四海商会敏锐地察觉到了南津关高层的异常沉默和防御调度中透出的那一丝慌乱。虽然无法确定具体原因,但商会总舵主钱通天果断下令,将原定的“内部瓦解”与“工坊破坏”计划升级为全面的“雷霆总攻”!
经济上,商会对南津关的银钱回收力度骤增,黑市物价彻底失控,民间易物体系濒临崩溃,骚乱频发。军事上,山越、百越联军在得到商会输送的最新一批攻城器械和丰厚犒赏后,士气大振,开始日夜不停地发动营级规模的袭扰,消耗守军本已见底的精力与储备。更致命的是,北线拓跋雄部突然加大攻势,数支精锐骑兵绕过哨所,深入宸国北部残存郡县烧杀抢掠,制造恐慌,并切断了通往南津关的最后几条隐秘补给线。
南津关,真正成为了怒海狂涛中即将沉没的孤舟。丞相张诚勉力支撑朝局,与吴锋等人日夜筹划,拆东墙补西墙,却无法扭转整体颓势。工坊区的技术突破因核心人物(赵轩)的缺席和资源彻底断绝而陷入停滞。绝望的情绪,在守军和百姓中无声地蔓延。
而此刻的赵轩,正处于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他的身体昏迷不醒,意识却仿佛坠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那里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破碎的记忆残片和系统崩毁时留下的、如同星辰尘埃般的知识流光在无序飞舞。他感觉自己的“存在”正在不断稀释,仿佛要与这片混沌同化。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刹那,一点微弱的、却异常熟悉的共鸣感,从混沌深处传来。是那枚彻底粉碎的玉佩!不,是承载了系统最后印记的那一小撮玉屑!它们仿佛感应到了宿主生命的急剧流逝和宸国国运的剧烈波动,自发地、微弱地震颤起来,散发出一种类似“哀鸣”又似“呼唤”的波动。
在这股波动的牵引下,赵轩涣散的意识奇迹般地凝聚了一丝。他“看”到,那些漂浮的知识尘埃中,有关“能量转换”、“生命场共振”、“文明之火承载”的碎片,正与玉屑的波动产生着极其微弱的谐频。一个模糊的、此前从未想过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意识:
系统的运行与恢复,其最深层的“能量”,或许并非仅仅来源于贵金属或技术秩序,更与承载它的“文明载体”本身的“存在强度”息息相关!国运,并非虚无缥缈的概念,而是亿万人心、土地、文化、历史凝聚成的一种特殊的“场”或“能量形态”!他之前尝试共鸣物质,消耗的是自身生命力和国运的“存量”,如同竭泽而渔。而真正可持续的、能引发系统深度复苏的,或许是引导国运这股巨大的“活水”,让其自发地、正向地“滋养”系统印记!
这个明悟带来的震撼,远超之前任何一次技术突破。但如何引导国运?宸国如今风雨飘摇,国运衰微,如何滋养?
就在赵轩的意识在生死边缘挣扎明悟之时,外界的危机已至顶点。
吴锋浑身浴血,冲入寝宫,声音嘶哑地禀报:“陛下!丞相!山越联军主力尽出,动用数十架‘破山锤’和‘飞云梯’,对南门发动总攻!北线急报,拓跋雄亲率铁骑,已突破最后一道防线,兵锋直指关北百里外的‘落雁坡’,一旦失守,关北将无险可守!城内……城内粮仓被奸细纵火,虽扑灭,存粮十去七八!”
屋漏偏逢连夜雨!内无粮草,外有强敌,君王垂危!宸国似乎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张诚老泪纵横,跪倒在赵轩榻前:“陛下!老臣……老臣无能啊!”
或许是感受到了这社稷倾覆在即的极致危机,或许是吴锋带来的血腥气与绝望情绪刺激,赵轩胸前暗藏的那一小袋玉屑,猛然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甚至透过衣物,在昏暗的寝宫内映出一片微弱的、不断闪烁的辉光!
昏迷中的赵轩,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眉头紧锁,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而他的意识,却在那一刻与玉屑的波动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同步!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庞大、混乱、充满悲愤与不甘的“能量场”——那是宸国军民在绝境中最后的意志,是这片土地山河破碎前的哀鸣——正如同失控的洪流,在天地间激荡!而玉屑,正如同一个渺小的漩涡,试图吸取这股洪流,却因其过于狂暴而濒临崩溃!
“引导……而非吸取……稳定……信念……”残存的理智让赵轩意识到了关键。他放弃了对物质干涉的执念,将全部残存的精神力,化作一道微弱的意念,融入玉屑的波动中,不是去强行抽取国运,而是试图去“安抚”、“梳理”那股狂暴的悲愿之力,将其中的“不屈”、“守护”、“希望”的微弱火种剥离、放大,如同在风暴中点燃一盏心灯,试图为混乱的国运提供一个暂时的、正向的“锚点”!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他的意识如同狂风中的残烛,随时可能被国运的悲愿洪流彻底冲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