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大多淳朴,又早听过茶心的英雄事迹,纷纷回家拿粮食。一个老妇人颤巍巍地捧着半袋糙米递过去,哽咽着说:“大师,求您让茶心姑娘保佑我孙儿平安,他昨天上山砍柴摔断了腿……”
骗子接过糙米,假模假样地画了个符,刚要递过去,就听人群外传来一声大喝:“住手!你这泼皮竟敢冒充茶心姑娘的弟子行骗!”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穿儒衫的年轻书生快步走来,手里拿着一卷书册。他是文正先生的门生,奉命到各地巡查,纠正关于茶心的不实传闻。书生指着骗子怒斥:“茶心姑娘一生清贫,以茶涤尘,从不收受百姓一针一线!你这般招摇撞骗,就不怕‘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吗?”
骗子见势不妙,转身就想跑,却被几个义愤填膺的村民拦住。有人认出了书生身上的儒门标识,高声喊道:“是文正先生的门生!他说的是真的!这骗子是假的!”
混乱中,骗子被按在地上揍了一顿,最后扭送到了县衙。书生看着围拢过来的村民,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这一路走过来,见过把茶心奉为神明建庙祭拜的,见过编造她与玄鉴私情写成本子贩卖的,甚至还有人说她是妖怪化身,要请道士来“除妖”。
“诸位乡亲,”书生举起手里的书册,“茶心姑娘是英雄,但她也是个普通人。她不求名利,不求供奉,只愿三界安宁,茶道传承。所谓的‘宝藏’‘秘方’,都是别有用心之人编造的谎言。若真敬重她,就守住这份初心,莫让流言污了英雄之名。”
村民们听得连连点头,老妇人抹着眼泪说:“俺晓得了,以后谁再乱传姑娘的闲话,俺第一个不答应!”
书生欣慰地点点头,却不知暗处,两个灰袍修士正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正是白日在涤尘轩外徘徊的那两人,他们手里拿着一张画像,上面画着茶心的模样,旁边标注着“壶灵转世,身怀至宝”的字样。
“师兄,这书生坏了咱们的好事,要不要……”左边的修士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右边的修士摇了摇头,眼神阴鸷:“不急。那茶心的底细还没摸清,玄鉴那瞎子也在附近。咱们先联系其他同道,等集齐人手,再闯涤尘轩不迟。‘蚁多咬死象’,就算她有通天本事,也架不住咱们人多。”
两人相视一笑,身影融入夜色,只留下一阵阴冷的风。
涤尘轩内,茶心正坐在窗前泡茶。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映得她指尖的透明感愈发明显。玄鉴端着一杯刚泡好的参茶走进来,放在她面前的石桌上,沉声道:“外面的传闻越来越离谱了,已有不少修士在附近窥探。”
茶心端起茶杯,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轻轻叹了口气:“‘人怕出名猪怕壮’,我倒没想到,一场风波过后,会闹出这么多事。”
“这些人大多是冲着你的茶具和传承来的,”玄鉴的盲眼朝着窗外的方向,语气冰冷,“其中不乏清虚子的残党,他们恨你坏了好事,恐怕会不择手段。”
茶心轻轻转动着茶杯,杯沿的茶水晃出一圈圈涟漪,映出她苍白却平静的脸:“我倒不怕他们。只是可惜了那些真心敬重我的人,被流言误导,反而坏了初心。”她顿了顿,看向玄鉴,“你说,世人总是这样吗?英雄流血流汗,他们却只顾着追逐名利,编造谎言,甚至消费英雄的事迹。”
玄鉴沉默片刻,拿起桌上的茶筅,轻轻搅动着碗中的茶汤:“‘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流言本就比刀剑更伤人。但也并非所有人都如此。文正先生立功德碑正名,慧觉禅师以禅理点化世人,还有那些坚守初心的百姓、修士,他们都在默默守护着真相。就像这茶汤,纵有浮沫漂浮,底下的清冽却从未改变。”
茶心看着碗中旋转的茶汤,渐渐露出一丝笑意。她想起临安城茶楼里为她争辩的老者,想起小镇上维护她名声的村民,想起文正先生挥毫写碑文时的庄重,慧觉禅师煮茶论道时的淡然。这些温暖的瞬间,就像茶汤里的回甘,驱散了流言带来的寒意。
“你说得对,”茶心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香在舌尖散开,清冽中带着一丝甘甜,“‘真金不怕火炼,英雄不怕流言’。他们要传便传,要窥便窥。只要我守住茶道初心,守住这涤尘轩的茶火,流言终会像茶烟一样散去,留下的,总会是真相。”
玄鉴看着她平静的侧脸,眸底的寒意渐渐消散,多了几分暖意。他知道,茶心从未被流言所困,她的初心,就像这杯中的茶,历经沸水冲泡,却愈发清冽芬芳。
可他也清楚,那些窥探者绝不会善罢甘休。夜色渐深,涤尘轩檐角的铜铃突然轻轻响了一声,像是在警示,又像是在宣告——一场新的风波,已在暗中酝酿。而那些围绕着茶心的流言,就像涨潮的海水,正朝着这座宁静的茶轩,缓缓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