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小说网 > 灵异恐怖 > 半夜起床别开灯 > 第5章 圈里的东西

第5章 圈里的东西(2 / 2)

\"再加几张!\"林姐从包里又掏出一沓黄纸,全扔进火里,纸团砸在火苗上,\"轰\"地一声,火星溅起来,落在她手背上,烫出个红印,她却像没感觉似的。

火苗窜得更高了,差点烧到我的头发,我闻到自己头发被燎到的焦味。火里映出个模糊的脸,颧骨很高,眼睛凹进去,黑洞洞的,正对着我笑,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黄黑的牙。圈外的黑影又近了些,我能看见它没穿鞋的脚,脚趾缝里全是泥,和我早上在地铁里看见的一模一样,脚趾甲又长又黑,像野兽的爪子。

\"说你错了!大声说!\"林姐在我耳边喊,声音大得震耳朵,\"让它知道你服了!\"

\"我错了!我不该踩你的圈!\"我对着火喊,眼泪鼻涕一起流,糊了满脸,\"你要多少我都给你烧!别再疼我了!求求你了!\"

刚喊完,头突然又不疼了,像有人把脑子里的钻子拔走了,连后颈的烫意都消了。火里的脸慢慢淡下去,嘴角的笑变成了委屈,像个被抢了糖的孩子。圈外的黑影开始往后退,退到杂草深处,只露出个模糊的轮廓,像块立在地里的石头,风一吹,草叶挡住了它,就看不见了。

黄纸烧完的时候,风突然停了,纸灰落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像给圈里铺了块黑毯子。有片灰飘起来,落在我手背上,凉丝丝的,像有人在摸我。林姐拉我站起来,我的腿麻得像不是自己的,刚走出圈,就听见身后\"哗啦\"一声,回头看时,圈里的纸灰突然聚成个小小的山,像座迷你的坟,坟顶上还立着三根细细的草,长得笔直,像刚才立在水里的筷子。

\"走吧。\"林姐拽了我一把,她的手心全是汗,\"它收了你的东西,不会再跟着你了。这种东西,大多是些孤魂,就图个念想,你敬着它,它就不为难你。\"

我回头看了眼那堆纸灰,突然发现纸灰堆里,有个小小的脚印,只有前脚掌,和我早上在地铁里看见的那只脚一模一样,只是小了很多,像个孩子的脚。

回到公司时,林姐桌子上的玻璃杯已经空了,水不知去哪了,杯壁上留着圈淡淡的灰痕。三根筷子躺在桌子上,筷头沾着的水珠不见了,只剩下点水渍,像哭过的泪痕,筷子中间还夹着片黄纸灰,薄得像蝉翼。

同事们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没人敢问,只有前台小姑娘递过来杯热水,手指抖得厉害,杯盖都没盖紧,水洒在我手背上,她\"啊\"了一声,慌忙去擦:\"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我接过杯子,手还在抖。

林姐拿起竹针继续织毛衣,线在她手里绕来绕去,像条蛇。\"以前老家出过这事,我奶奶教的。\"她的声音很轻,眼睛盯着毛线,\"中元节前后的圈不能踩,那是给那边的人画的地盘,相当于他们的家。你踩了,就是拆了人家的门,人家能不跟着你要个说法?\"

我想起早上那个圈,突然觉得后怕:\"那......那跟着我的到底是啥啊?看影子挺高的,不像个老人。\"

林姐织毛衣的手顿了一下,竹针\"咔哒\"碰了一声,毛线断了。她低头穿线,声音压得很低:\"谁知道呢,可能是没人祭拜的孤魂,也可能是......\"她抬头往窗外看了眼,\"你看楼下那棵老槐树,去年这个时候,是不是有人在树下烧过纸?\"

我往窗外看,楼下的老槐树枝繁叶茂,树底下有个黑黢黢的坑,像被火烧过,周围的草长得比别处都高,疯疯癫癫的。\"好像是......当时还觉得奇怪,谁会在树底下烧纸。\"

\"那是个流浪汉,\"林姐的声音很沉,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去年冬天冻死在树下的,五十多岁,高瘦高瘦的,听说以前是个老师,后来精神不太好,就一直在那附近转悠。没人管,还是清洁工报的警,收尸的时候,他怀里还揣着半张旧照片,上面有个小孩。\"

我的后背突然冒起层冷汗,想起火里那个高瘦的脸,还有圈外那个像黑木头的影子——高瘦,可不就像他吗?那只没穿鞋的脚,是不是因为他死前没鞋穿?

\"他......他为啥在我脑子里喊'我的圈'?\"

\"可能是觉得委屈吧。\"林姐叹了口气,重新拿起毛线,\"活着的时候没个家,死了想在树下占个小小的圈,还被你踩了,换谁都得急。\"

下班时,我特意绕开早上的路,走了另一条道。路过便利店时,进去买了两沓黄纸,就是林姐用的那种草纸,还买了个小小的蛋糕,塑料盒装的,上面印着朵奶油花。走到老槐树下,我学着林姐的样子,用树枝画了个圈,比下午在公司后面画的那个还大,边缘画得又深又圆,然后把黄纸和蛋糕都放在圈里点燃。

火苗窜起来的时候,蛋糕盒被烧得\"噼啪\"响,奶油化成油,滴在火里,冒出甜甜的烟。我听见树顶上有个声音在说\"谢谢\",很轻,像风吹过树叶,又像个老人在咳嗽。纸灰被风吹到树洞里,洞里好像有双眼睛在看着我,暖暖的,不像早上那么吓人,倒有点像爷爷看我的眼神。

从那以后,每年中元节过后,我都会去老槐树下烧点纸,画个大大的圈,边缘画得又深又圆,有时会带块点心,有时是个苹果。林姐说我太较真,可我总觉得,那个高瘦的影子就在树后面看着,他只是需要一点点被尊重的感觉,就像我们活着的人,需要一个安稳的家。

有天加班到很晚,走出公司时,月亮已经挂在老槐树顶上,像个发黄的灯笼。我鬼使神差地又往树下走,想看看白天烧的纸灰还在不在。刚走到树跟前,就看见树下的圈还在,只是圈里多了个小小的纸人,穿着红色的纸衣服,手里拿着根竹筷,正是我那天在林姐桌子上见过的样式。

风一吹,纸人摇摇晃晃的,像在跟我打招呼。我吓得后退一步,却看见纸人脚下压着半张照片,照片上有个小男孩,坐在槐树下,手里举着个纸飞机,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照片的边角已经焦了,像是从火里捡出来的。

突然想起林姐说的,他怀里揣着半张旧照片。原来,他不是一个人,他心里还装着个孩子,或许是他没能长大的儿子,或许是他再也见不到的亲人。

我蹲下来,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捡起来,用手机拍了张照,然后放回圈里,又往圈里添了几张黄纸。这次没点火,只是把纸铺平,像给那个小小的世界盖上一层被子。

转身要走时,脚边突然传来\"咔哒\"一声,低头看,是根竹筷,不知从哪滚过来的,正好落在圈边上,像在替他跟我说再见。我想起那天立在水里的三根筷子,突然明白,或许他不是在跟我要东西,只是想让我知道,他在这里,他还记得那个孩子,他没被彻底忘记。

从那以后,每次路过老槐树,我都会放慢脚步。有时能看见树下的圈被人重新画过,边缘更清晰了,像是有别的人也来过。有次甚至看见圈里放着个小小的纸飞机,翅膀被风吹得微微动,像随时要飞起来。

林姐后来退休了,临走前把那副竹针送给了我,说:\"有些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但心里存点敬畏,总不是坏事。\"我把竹针放在办公桌的抽屉里,和那半包没烧完的黄纸放在一起。

今年中元节过后,我又去了老槐树底下。画圈的时候,发现地上有个新的脚印,很大,像是个男人的鞋印,踩在圈的边缘,却没敢往里踏。圈里的纸灰很干净,没有被踩过的痕迹,风一吹,纸灰扬起又落下,像无数只温柔的手,在轻轻抚摸着属于他们的小小世界。

回去的路上,我摸了摸口袋,里面的打火机硌着腿。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暖的,头再也没疼过。只是偶尔看到地上有烧纸的圈,还是会下意识地绕开,仿佛能看见圈里那个高瘦的影子,正抱着半张照片,安安静静地坐着,等着某个不会再来的人,或者,等着像我这样,愿意停下来,给他们一点念想的陌生人。

办公室的抽屉里,那三根竹筷还在,立在一个小小的玻璃罐里,罐底铺着层纸灰,是我从老槐树下带回来的。有时加班到深夜,台灯的光落在筷子上,会看见筷子的影子在墙上轻轻晃,像有人在远处朝我点头,又像在说,谢谢你,还记得我。

我知道,有些圈,划在地上,也划在心里。踩不踩得动,全看你愿不愿意,给那些被遗忘的影子,留一点点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