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那边,是何雨柱的风光无限;
沟这边,是她自己泥潭里打滚、看不到头的穷日子。
这收入的差距,比刚才那“副科长”的头衔,更真实,更让她……绝望。
一连串的打击让秦淮茹心智尽失。
她抬起头,眼睛通红,不再是刚才那种装出来的可怜相,而是绝望和怨气。
她不再看两位厂长,直勾勾地盯住何雨柱。
“傻柱……何……何科长……你……你现在……这么阔了……钱多得……花不完了吧?”
她往前踉跄半步,手在空中胡乱比划着,“你就不能……就不能从手指头缝里漏一点儿……帮帮我们孤儿寡母吗?
东旭没了……厂里就给那么点儿……婆婆病着……棒梗他们饿得嗷嗷叫……你看我们过的……那还叫日子吗?”
这话带着哭腔,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儿。
她心里在呐喊:“凭什么!凭什么你傻柱就能一步登天!我们娘几个就得在泥坑里打滚!你帮帮我们不是应该的吗?你有那么多!”
这是她最后的手段,也是最本能的手段——道德绑架。
用她的惨,来逼何雨柱就范。
何雨柱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头叹了口气。
“来了,果然还是这一套。”
他一点儿没觉得意外。
秦淮茹的路数,他太熟了。
以前在院里,她这招对易中海、对傻柱自己,都挺好使。
可今天,他不想再吃这套了。
他没急着反驳,后退两步,等秦淮茹那股劲儿稍微缓下去一点,才开口,
“秦淮茹。”他连名带姓,叫得清清楚楚,不带一点往常院里“秦姐”那点含糊劲儿。
“你的难处,厂里有制度,工会有章程。抚恤金该多少,困难补助怎么申请,条条框框都白纸黑字写着呢。该怎么解决,走该走的道儿。”
秦淮茹心里一凉:“制度?章程?他跟我打上官腔了?”
她最怕的就是这个。她指望的是人情,是心软,可何雨柱直接把路引到了冷冰冰的规章上。
何雨柱话锋没停,反而更进了一步:
“要我说,你啊,有天天琢磨怎么求人、怎么多要三瓜两枣的工夫……”
他顿了顿,“不如把心思用在正道上。好好学技术,早点把工级提上去。二级工到三级工,一个月能多好几块,那钱,你拿着不烫手,花着也硬气。”
他最后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
“我能有今天,不是靠谁可怜、靠谁施舍。是一勺一勺颠出来的,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
这句话,直接扎破了秦淮茹一直以来的侥幸心理。
“轰”的一声,秦淮茹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塌了。
她一直以为,只要哭得够惨,装得够可怜,总能从别人那儿抠出点好处。
易中海吃这套,以前的傻柱也吃这套。
可眼前这个何雨柱,他不吃了!他不仅不吃,还直接把她的“饭碗”给砸了!
他告诉她,想活得好,得靠自己!
这比骂她一顿、撵她出去,更让她难受。
这是一种从根本上否定她生存方式的打击,说她像一条狗!
她张着嘴,看着何雨柱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眼泪这回是真的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不是哭给别人看,是哭自己。
哭自己那点小心思被看得透透的,哭自己。
何雨柱把该说的说完,就不再看她。
他转向两位厂长,微微点了点头,那意思像是麻烦解决了,咱们继续。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秦淮茹,路指给你了,走不走,是你自己的事儿。我这儿,不是你的救命稻草。”
办公室里,一边是何雨柱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另一边,是秦淮茹彻底崩溃地瘫软下去。
这对比,太过鲜明。
办公室里死寂了几秒钟。
秦淮茹那口气儿像是断了,只剩下肩膀一抽一抽的,也哭不出声了,就那么瘫坐在地上,眼神发直,盯着水泥地上一道裂缝,像是魂儿都从那儿漏出去了。
杨厂长皱着眉头,朝门外喊了一嗓子:“小刘!进来个人!”
一个年轻办事员赶紧推门探头。
李副厂长不耐烦地挥挥手:“把她扶出去,送回车间。像什么样子!”
小办事员连忙上前,半搀半架地把软泥似的秦淮茹弄起来。
门“哐当”一声轻响,关上了。办公室里一下子清静下来。
李副厂长清了清嗓子,脸上挤出个笑,试图把气氛拉回来:
“咳,何科长,别往心里去啊。厂里这么大,啥人都有。这秦淮茹,就是困难户,隔三差五来这么一出,习惯了就好。”
杨厂长也点点头,语气缓和了些:
“是啊,柱子。你的成绩和贡献,厂里上下都看在眼里。这些个……个别职工的困难,有组织上按政策解决。你别受干扰。”
何雨柱转过身:
“厂长,看您说的。我懂。都是一个厂子的职工,她家的难处,我也知道点儿。”他话锋一转,“可咱不能因为谁哭得响,就坏了厂里的规矩。该怎么着怎么着,该帮扶的帮扶,该按制度走的,一步也不能乱。”
他这话,既表明了立场,又显得顾全大局,还顺带捧了厂领导一句。
杨厂长和李副厂长对视一眼,心里都舒坦了不少。
看看,这就是差距!那边哭天抢地要破坏规矩,这边立了大功的骨干,反而最讲规矩!
“对对对!何科长觉悟就是高!”李副厂长赶紧接话,“咱们还是说正事,说正事!那个新车间设备的采购清单……”
何雨柱顺势接过话头。
……
再说秦淮茹。
被那小办事员半扶半拖地弄出办公楼,冷风一吹,她打了个激灵,魂儿好像才慢慢缩回身体里点儿。
办事员看她能自己走了,交代一句“秦师傅您慢点”,就转身回去了。
秦淮茹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厂区路上,机器轰鸣声从各个车间传出来,她下意识地往一车间走,那是她干活的地方。
可今天,这熟悉的机器声,听着格外刺耳。以前觉得这声音是饭碗,是依靠;现在听着,却像是嘲笑。
她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又闪过那些数字:一百一、四十、两百、特供奶……还有何雨柱那张平静得让人心寒的脸。
“把心思用在正道上……工级提上去……”
她一直觉得自己挺聪明,会来事儿,能靠着眼泪和可怜在厂里、在院里活下去,甚至活得比别人稍微轻松点儿。
可今天,何雨柱用现实告诉她:你那点小聪明,屁用没有!真正硬通的,是本事,是级别,是实打实的技术!
她秦淮茹,和那个曾经被她叫“傻柱”的何雨柱,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差距,不是她哭几场、闹几次就能抹平的。
办公室里,何雨柱和厂长的谈话还在继续,热火朝天。
窗户玻璃反射着阳光,亮得晃眼。
这两个世界,隔着一层玻璃,近在咫尺,却再也融不到一块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