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她她脑子里嗡地一下,念头是撞见熟人和自己算计被识破的难堪。
“傻柱?他怎么在这儿?”
这模样,这哭哭啼啼要饭的德行,让谁看见都行,怎么偏偏是傻柱?
一个院住着,平时她在他跟前,虽说不上多硬气,可也总带着点秦姐的架势。
这下好,脸丢大发了。
她下意识想把眼泪抹干净,可手抬到一半,又觉得现抹也晚了,心里又臊又急,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这愣头青在,说什么也得换个时候再来!
李副厂长可没给她缓神儿的工夫。
他眉头拧着,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秦淮茹!你嚷嚷什么?没点规矩!进来不知道敲门吗?看看这是哪儿!”
这一嗓子吓了秦淮茹一跳,把来时准备好的词,也忘记了一半。
李副厂长大声指责秦淮茹,
“还傻柱傻柱的!没大没小!瞪大眼好好看看!现在要叫何科长!何雨柱同志!厂里刚任命的技术科副科长!”
“副科长”这仨字,像三颗砸炮儿,在秦淮茹耳朵边儿炸开了。
她眼珠子瞬间瞪得溜圆,嘴巴微张,都忘了哭,直勾勾地瞅着何雨柱。
副科长?傻柱?技术科?这几个词儿在她脑子里打架,怎么也对不上号。
“不可能!……他……他不是食堂颠大勺的吗?怎么一转眼……成副科长了?还是技术科?”
秦淮茹心里翻江倒海。技术科那是什么地方?那是文化人、是干部待的地儿!
他何雨柱一个厨子,大字识不了一箩筐,能当技术科的副科长?她觉得自己肯定是哭迷糊了,听差了。
何雨柱把她那副活见鬼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门儿清。
这神情他太熟悉了——穿越前多少个日夜,秦姐就是用这样湿漉漉、带着委屈和哀求的眼神看着他,一点点把他那点微薄的工资、食堂的剩菜、甚至给他介绍对象的机会,都无声无息地“吸”了过去。
那时的他,傻柱,只觉得心软、心疼,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
如今再看这双泛红的眼眶,何雨柱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不是笑,更像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呵,哭?又来了。
以前是为贾家哭,为棒梗哭,现在这泪光闪闪,怕是为她自己那点算盘落空、身份天堑而哭吧?
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恍如隔世的样子,何雨柱心头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的痛快。
这痛快并非源于直接的报复,而是站在高处俯视着曾经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秦姐,看清了她那套生存逻辑在绝对的实力与地位落差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换了个更舒服点的姿势靠着,还是没吭声,就看李副厂长接着往下唱那出夸耀他功劳、彰显他地位的戏码。
秦淮茹的抽气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那声音落在他耳中,嗯,听着,有点舒坦。
李副厂长很满意这话造成的效果,继续说道:
“何科长刚在部里立了大功回来!给咱厂子争了天大的脸面!那是上过报、受过部委领导接见的!你当还跟你们车间似的,为个二级工三级工哭鼻子抹泪儿呢?”
这话像又一记闷棍,直接抡在秦淮茹心口上。
部里……立功……上报……领导接见……
每一个词,都离她秦淮茹的世界太遥远了。
她还在为每月多几块钱补助、车间里少干点脏活累活绞尽脑汁,人家何雨柱,已经走到她听都没听过的高处了。
她看着何雨柱那干净的工装,再看看自己同样洗得发白的工装,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楚和绝望猛地涌上来。
还是一个院儿住着,年龄也差不多,可这身份……她想起自己进门时那句带着惯常随意的“傻柱”,脸上顿时火辣辣的。
何雨柱心里跟明镜似的:“戏台子给你搭好了,角儿也给你捧上来了,秦淮茹,你这出戏,还怎么唱?”
这种沉默,这种镇定,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扇在秦淮茹脸上。
办公室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秦淮茹的抽气声。
她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何雨柱,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横在他们之间的,已经不仅仅是一个院子的距离了。
秦淮茹脑子里还嗡嗡地回响着“副科长”仨字儿,人还懵着,杨厂长那边又开口了。
“何科长啊,你的工资关系,人事科那边已经办利索了。按行政16级副科待遇走,基本工资,110块5毛。从这个月起,就按这个数儿发。”
“一百一十块五毛?!”
秦淮茹心里头尖叫一声,差点以为自己听差了。
她一个月拼死累活,二级工,才拿二十七块五毛!他何雨柱……一个月光基本工资,就顶她小四个月的?
这还没完。李副厂长像是生怕这刺激不够劲儿,紧跟着就插话:
“可不光是工资!何科长,研究所严所长那边也痛快!专家补贴,每月八十块!手续都齐了,跟着工资一块儿发!一分不少!”
“二十……补贴?”
秦淮茹感觉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胸口堵得慌。
二十块!光补贴就快赶上她一个月工资了?这……这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她天天在车间里磨洋工、跟班组长耍心眼儿,就为多挣那几个加班费,人家何雨柱坐办公室……不,人家立个功,就有这么老多补贴?
她看着何雨柱那副平静的侧脸,心里头那股酸水儿止不住地往上冒。
杨厂长像是想起什么,笑着又补了一句:
“对了,柱子,营养粉项目成功的奖金,厂委会也特批了。一次性奖励两百块!你这可是给咱厂挣了大面子,该得的!”
“两百……块奖金?”
秦淮茹腿一软,身子微微晃了一下。一次奖金,就两百块!
这得是她吭哧吭哧干小半年不吃不喝才能攒下的数儿啊!他就这么……轻轻松松拿到了?
她想贾东旭拿命换来的抚恤金才三百多块,鼻子一酸,眼前有点模糊。
李副厂长最后来了个“绝杀”。他笑眯眯地拿起桌上那瓶还没开封的牛奶,特意在秦淮茹眼前晃了晃。
“瞅瞅!何科长,这可是干部特供奶!以后啊,每天一瓶!厂里定的!这可是有票也弄不到好东西!”
“每天……一瓶特供奶……”
秦淮茹最后那点强撑着的力气,像是被这句话彻底抽干了。她家棒梗,天天吃不饱,饿的嗷嗷哭,她得算计好久才舍得买一丁点儿二合面。人家何雨柱,每天一瓶特供奶,还“象征”?我的命真苦啊……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飞快地算着一笔让她绝望的账:
基本工资110.5+专家补贴40=150.5块/月
这还不算那一次性的两百块巨奖和每天那瓶她孩子做梦都喝不上的特供奶。
她感觉自己像个叫花子,还在为一毛两毛的补助哭天抢地,而眼前这个人,已经站在了她根本无法想象的金山银山旁边。
那种差距,已经不是羡慕嫉妒了,是一种深深的、令人窒息的绝望。
她偷眼去看何雨柱。
何雨柱还是那副德行!好像厂长们说的不是钱,是“今儿白菜梆子五分钱一斤”似的。
他甚至还微微点了点头,语气平常地回了句:“谢谢厂长。都是厂里领导和支持到位,项目才能成。”
秦淮茹心里简直在咆哮:“装!傻柱你就装吧!你心里肯定乐开花了!这么多钱!你花得完吗你!”
她多么希望何雨柱能露出一点得意或者慌张,好让她抓住点什么,可他没有。
那种彻底的平静,比任何炫耀都更让她难受。
何雨柱心里跟明镜似的:“秦淮茹,这数儿听着烫耳朵吧?这才哪儿到哪儿。厂里这是用我树典型呢,这钱拿着是风光,可也是架在火上烤。不过,这道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他太了解秦淮茹了,这些数字砸下去,比什么大道理都管用。
办公室里一时没人说话。
她感觉自己不是站在厂长办公室,是站在一条看不见边的鸿沟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