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二十二年,杭州城入梅后连月阴雨,浣纱巷的青石板路被雨水泡得发乌,每到三更天,巷口那盏破旧的气死风灯就会被风吹得吱呀作响,像极了女人的啜泣。
这夜三更刚过,捕快沈砚的马蹄声就踏碎了巷尾的寂静——第三名死者被两个夜归的挑夫发现,蜷缩在土地庙旁的老槐树下,怀里还死死抱着一把油纸伞。
沈砚翻身下马时,副手李三已经带着四个捕快围好了警戒圈,雨丝打在他们的青布捕快服上,晕开一片深色。
“沈捕头,您可来了!”李三迎上来,手里提着一盏防风灯,灯光下能看清死者的模样:约莫二十七八岁,身穿绸缎庄的青布短褂,袖口还绣着“裕兴祥”的字号,面色青紫如泡发的猪肝,嘴唇却泛着诡异的乌红。
沈砚蹲下身,指尖先探了探死者的颈动脉,冰凉僵硬,显然死了至少两个时辰。他小心地掰开死者紧握的右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一把油纸伞从指间滑落,“啪”地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这伞比寻常油纸伞略大,伞面是暗沉的桐油色,边缘沾着暗红的污渍,凑近看时,能发现污渍里混着细碎的皮肉纤维。
“沈捕头,您看这伞——”李三递过来一个油纸包,里面裹着前两具死者身旁找到的伞,“跟之前那两把一模一样,连伞骨上的木纹都分毫不差。”
沈砚将三把伞并排放在土地庙的供桌上,防风灯的光透过伞面,隐约能看到内层有细密的纹路,像是被水泡胀的肌纤维,顺着伞骨的走向蔓延。
他伸手摸向伞骨,触感不是竹木的温润,而是像打磨过的兽骨,冰凉中带着一丝滑腻,指尖还沾了点不易察觉的黑屑。
“去把裕兴祥的掌柜请来,还有死者的家属。”沈砚站起身,雨水顺着他的斗笠边缘往下滴,“另外,让仵作现在就来验尸,别等天亮,线索不能等。”
李三应声而去,两个捕快留在现场看守,沈砚则提着灯绕着土地庙查看,庙墙根的草丛里,他发现了几滴暗红的血迹,一直延伸到巷口的暗沟里,显然死者是被拖到这里来的。
半个时辰后,死者的妻子张氏哭哭啼啼地赶来,她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蓝布裙,手里牵着个四五岁的孩子。
“官爷,我家男人怎么就没了啊!”张氏扑到尸体旁,被捕快拦住,“他昨晚说要去给城西的顾老爷送绸缎,说送完就回家,怎么就……”
沈砚问道:“他送绸缎时,有没有带什么特别的东西?比如这把伞。”
张氏擦着眼泪想了想:“带了!他前儿个从柳记伞坊买了把新伞,说最近总下雨,特意挑了把结实的,还说那伞匠柳老怪怪的,卖伞时盯着他的脖子看,看得人发毛。”
又过了一刻,仵作周老头背着药箱赶来,他蹲在尸体旁,先用银针探了探死者的口鼻,又解开死者的衣襟,右肩下方果然有个铜钱大小的伤口,边缘发黑,还残留着细小的齿痕。
“沈捕头,跟前两个一样,都是被什么东西吸了精血,伤口里有股邪性的寒气,银针都变黑了。”周老头捏起一点伤口的皮肉,放在鼻尖闻了闻,“还有股桐油混着腐肉的味儿,跟您带来的那把伞一个味儿。”
沈砚将一把伞递过去:“周老,你看看这伞骨,是不是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