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得早。窗外的天刚蒙蒙亮,有鸡在打鸣,一声接一声,把整个村子都叫醒了似的。
我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屋里有点暗,窗帘是旧的,布料厚,挡了不少光。我下床,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一条缝。
外面的院子里,二伯已经起来了。他穿着件灰色的褂子,正在给鸡喂食。鸡一群群围过来,咯咯叫着抢食。二伯母在井边打水,水桶摇摇晃晃,她扶着井绳,动作慢悠悠的。
看着这画面,心里有点暖。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爸妈也是这样,天不亮就起来忙活。
我洗漱完走出屋。二伯母看到我,笑着说:“醒啦?正好,早饭快做好了。”
“二伯母,我来帮你吧。”我说着,就想往厨房走。
“不用不用,你坐着歇着。”二伯母拦着我,“你刚回来,累着了。再说,也没啥好忙的,早饭简单。”
我只好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坐下。阳光慢慢爬过墙头,照在身上,暖暖的。空气里有早饭的香味飘过来,是玉米粥的味道。
二伯喂完鸡,走过来,手里拿着个大蒲扇,坐下扇了扇。“玲子,昨晚睡得咋样?屋里还行吧?”
“挺好的,二伯。”我说,“睡得挺沉。”
“那就好。”二伯点点头,“村里不比城里,晚上黑,也静。刚开始可能不习惯,住几天就好了。”
“嗯。”我应了一声。
早饭是玉米粥,还有馒头和咸菜。玉米粥熬得稠稠的,带着点甜味。馒头是二伯母自己蒸的,暄软,有面香味。我吃了满满一碗粥,两个馒头。
吃完饭,二伯母收拾碗筷。二伯坐在一旁抽烟,烟袋锅子吧嗒吧嗒响。
“玲子,”二伯抽了一口烟,慢悠悠地说,“你爸妈今天该回来了。我等会儿去村口看看,要是他们回来了,就叫他们过来。”
“不用了二伯,我自己去吧。”我说,“我也想早点见到他们。”
“也行。”二伯说,“那你吃完了歇会儿再去。路不远,走十几分钟就到村口大路口了。”
我点点头。
正说着,院门被推开了。三叔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个布袋子。“玲子,醒了?”
“三叔。”我站起来。
“给你带了点东西。”三叔把布袋子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几个苹果,还有一把红枣。“家里树上结的苹果,刚摘的,甜着呢。红枣是去年收的,放得挺好。”
“三叔,你太客气了。”我说。
“客气啥。”三叔摆摆手,“你回来,我这个当叔的,还能空着手?”他坐下,看了看二伯,又看了看我,“玲子,今天没啥事吧?没事的话,跟我去地里转转?看看庄稼,散散心。”
“我……”我有点犹豫。我不太会干农活,去了也是添麻烦。
“去吧,玲子。”二伯说,“地里空气好。你三叔家的玉米长得好,去看看热闹。”
我想想,也没啥事,就点了点头。“好。”
“那等会儿就走。”三叔挺高兴,“正好,今天得去给玉米浇点水,你去了也不用干啥,就在边上坐着看就行。”
我回屋换了身衣服,穿了件旧t恤和长裤。下地,穿得利索点好。
跟三叔往外走的时候,二伯还在院子里抽烟。他嘱咐三叔:“看着点玲子,别让她累着。”
“知道。”三叔应了一声。
村里的路,我还有点印象。小时候经常跑,哪条路通哪块地,哪棵树底下能乘凉,都记得。只是这几年没回来,路边的房子好像变了些,有的翻新了,有的还是老样子。
路上遇到不少人。看到我和三叔一起走,都打招呼。
“老三,带侄女下地啊?”
“玲子回来了?这丫头,长这么大了。”
三叔都笑着应着,跟他们说几句话。有人问我:“玲子,在城里过得咋样啊?”
我还没开口,三叔就抢先说:“城里哪有咱村里好?玲子这不是回来散心了嘛。”
我只好跟着笑一笑,不说话。
三叔家的地,在村西头。离村子有点远,走了快半个小时才到。地边上有一条小河,水不深,清悠悠的。地里的玉米长得真高,快没过人了,叶子绿油油的,看着就有精神。
“你看,这玉米,长得不错吧?”三叔指着玉米地,挺得意,“今年雨水好,估计能丰收。”
“是挺好的。”我说。
三叔放下手里的工具,开始忙活。他把水泵放在河边,接好管子,然后发动机器。水泵嗡嗡响起来,水顺着管子流进地里,滋滋地渗进泥土里。
我就在河边的树荫下坐着,看着他忙活。河水哗哗地流,风吹过玉米叶,沙沙响。远处,有鸟在叫。真的挺清静的。
“玲子,过来喝点水。”三叔喊我。
我走过去,他递给我一瓶矿泉水。“拧开就能喝。”
“谢谢三叔。”我接过来,喝了一口。
“玲子,”三叔一边看着水流,一边说,“离婚这事儿,别太往心里去。男人嘛,有时候就是糊涂。不过,他对不起你,离了也好,不受那委屈。”
“嗯。”我点点头。
“你还年轻,才二十五,对吧?”三叔又说,“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总不能一个人过。”
这话,二伯母昨天也说过。我没接话,低头喝水。
“我跟你说,玲子。”三叔凑近了点,声音压低了些,“咱村里,有合适的。你要是想在村里找,我跟你二伯都能帮你留意。”
“三叔,我现在还没想这事。”我说,“刚离婚,心里乱,不想找。”
“我知道,我知道。”三叔说,“不急,慢慢想。不过,我跟你说个事儿。咱村东头,有个姓张的,叫张老栓。你还记得不?”
张老栓?我想了想,有点印象。好像是个挺老实的人,话不多,以前见过几次,总是在地里干活。
“有点印象。”我说。
“就是他。”三叔说,“张老栓这人,实在。会干活,家里有几亩地,还种着果树。他就是……年纪大点,今年五十八了。”
我愣了一下,没明白三叔说这个干啥。五十八,比我爸还大几岁呢。
“他……挺好的。”我随口说。
“是啊,挺好的。”三叔赶紧说,“他老伴儿前几年走了,没儿没女的,一个人过。手里有点积蓄,日子过得还行。关键是,他人好,老实,不会欺负人。”
我还是没说话。三叔这话说得有点奇怪,为啥突然跟我说张老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