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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庵前罚绣:姐妹释前嫌(1 / 2)

静心庵的午后总裹着一层淡得像纱的光。阳光穿过院角老梅树的枝桠,在铺满竹叶的地面上投下细碎的金斑,像谁把撕碎的金箔撒在了青灰色的石板上。檀香从禅房的窗缝里飘出来,混着窗台上晒干的薄荷叶气息,漫在空气中——不是滕州城里香铺卖的那种浓烈甜腻的香,是清的、静的,吸一口,连心里的焦躁都会慢慢沉下去。

宗子美扶着嫦娥从禅房里出来时,脚步放得极轻,像是怕踩碎了这满院的平和。嫦娥穿着那件月白色的布裙,裙摆垂在地上,扫过石阶上的青苔,留下一道浅浅的湿痕,又很快被风吹来的竹叶盖住,像从未存在过。她的头发用素白的玉簪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颈间,被檀香熏得微微发卷,走在阳光下,发梢都像沾了点金粉。

“慢点走,台阶滑。”宗子美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护着嫦娥的胳膊——他的手掌很粗糙,布满了这三年来寻她时磨出的茧子,却护得极轻,像捧着件易碎的珍宝。嫦娥侧头看他,眼底的清冷早就化开了,只剩下温柔的笑意,像山间的溪水,慢慢漫过石头:“我没事,走了这么久的路,也该活动活动了。”

两人刚走到院中央,一道轻唤突然从庵门口传来,带着点怯生生的意味:“姐姐。”

宗子美和嫦娥同时回头。只见庵门口的竹影里,颠当提着个素色的布包袱站在那里,布包袱是用粗布缝的,边角已经磨得有些发白,带子被她攥得发皱,指尖泛出淡白色,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她还是穿着那件浅灰色的布裙,领口缝着的白边已经洗得有些发黄,头发用一根普通的木簪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被风吹得轻轻晃。

她的脸色很白,却不是嫦娥那种带着仙气的瓷白,是带着点紧张的苍白,眼神里满是局促,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站在先生面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看到嫦娥和宗子美看过来,她还往后缩了缩脚,布包袱的一角从臂弯里滑下来,露出里面叠得整齐的绣线——有胭脂红、松枝绿、月白,还有浅黄,都是最素净的颜色,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嫦娥看着她,嘴角的笑意又柔了些,像春风拂过湖面:“颠当,你来了。怎么不进来?”

这话像给了颠当勇气。她攥紧布包袱,快步从竹影里走出来,石板路上的竹叶被她踩得发出“沙沙”的轻响。走到嫦娥面前两步远的地方,她突然停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连院角梅树枝上停着的麻雀都被惊得扑棱着翅膀飞走了,留下几片细小的羽毛,慢慢飘落在她的肩头。

“嫦娥姐姐,是我错了。”颠当的声音发颤,头埋得低低的,能看到她的肩膀在微微发抖,像寒风里的小树苗,“之前你嫁给子美先生,我不该故意躲着不见你;你‘被盗’之后,我明明知道你在静心庵,却没立刻告诉子美先生,让他白白找了三年,走了那么多冤枉路,受了那么多苦……都是我的错,你罚我吧,不管是让我抄一百遍经,还是让我下山去化缘,我都愿意。”

布包袱从她膝上滑落到地上,散开的一角露出里面的绣线和一根绣针——绣针是普通的钢针,针尖却磨得很光滑,显然是用了很久的。宗子美连忙上前一步,想扶她起来:“颠当,快起来,这事不怪你,是我自己太执着,非要找……”

“先生别替我说话。”颠当却没起身,依旧低着头,声音里带着点哽咽,“我当初躲着姐姐,是怕姐姐被凡人的感情困住,忘了自己是广寒宫的仙子,以后回不了天庭会受重罚;我没告诉先生姐姐的下落,是想试探先生的真心,看先生到底是为了姐姐的仙子身份,还是真的喜欢姐姐这个人……我以为只要让先生多找几年,他就会放弃,就能断了念想,可我没想到,先生这么执着,姐姐也这么难受……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用这么笨的办法,让你们都受了这么多苦。”

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青石板上,晕开小小的湿痕。风吹过,把她的哭声吹得轻轻的,像山间的雾,带着点涩。院角的檀香还在飘,却好像也染上了点委屈的味道。

嫦娥弯下腰,伸出手,轻轻扶着颠当的胳膊——她的指尖带着点微凉的仙气,却暖得颠当的肩膀抖得更厉害了。“傻丫头,”嫦娥的声音很柔,像溪水漫过鹅卵石,“我怎么会真的怪你?你做这些,不都是为了我好吗?你怕我受天庭的惩罚,怕子美对我不是真心,才会想这些办法。我都知道。”

颠当抬起头,眼里满是泪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像沾了露水的小草。她看着嫦娥,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姐姐,你真的不怪我?”

“不怪。”嫦娥笑着摇头,伸出另一只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颊的泪珠——她的动作很轻,像怕碰碎了什么,“不过,惩罚还是要有的。”她指了指地上的绣线,“你从小就喜欢绣活,绣出来的纹样比谁都好看。广寒宫的十一姑最喜素雅的绣品,你就给她绣枕百幅、履百双吧。枕头上绣上桂花、莲花、梅花,鞋子上绣上竹叶、兰草,权当是我给天庭的交代,也算是你替我给十一姑尽份心意,好不好?”

颠当愣了一下,眼泪还挂在脸上,嘴角却慢慢扬了起来,像雨后的太阳终于露出了光。她用力点头,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到下巴,滴在衣襟上,却一点都不觉得凉:“我愿意!我这就开始绣!我保证绣得漂漂亮亮的,每一针每一线都仔细绣,肯定让十一姑满意!”

她从地上站起来,动作有点急,膝盖还在隐隐作痛,却顾不上揉。她捡起地上的布包袱,小心翼翼地把散落的绣线和绣针收进去,手指轻轻摸着那些绣线,像是摸到了什么宝贝。宗子美看着她,也笑了,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了:“绣枕和绣履需要好丝线,我回滕州后,就去‘锦绣坊’买些上等的桑蚕丝给你送来——‘锦绣坊’的李掌柜是我的老相识,他那里的丝线又细又软,颜色也正。我再请城里最好的绣娘来教你,保管你能早日绣完。”

“真的吗?谢谢先生!”颠当的眼睛亮了起来,像两颗浸在水里的星星。之前的局促和愧疚都散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满满的欢喜。她抱着布包袱,像个得到糖的孩子,围着嫦娥转了两圈,又突然想起什么,从包袱最里面掏出个小小的布偶——是个用粗布缝的小兔子,白色的布料已经有点发黄,眼睛是用黑豆子缝的,歪歪扭扭的,耳朵也一边高一边低,看起来有点笨拙,却格外可爱。

“姐姐,这个给你。”她把布偶递到嫦娥面前,脸颊有点红,“是我之前在静心庵没事的时候缝的,缝得不好看,你别嫌弃。你带着它,就当是我陪在你身边,以后不管你去哪里,都有人跟你作伴。”

嫦娥接过布偶,指尖轻轻碰了碰兔子的耳朵——布料有点硬,却洗得很干净,能闻到淡淡的皂角香。她把布偶抱在怀里,像抱着件珍贵的宝贝,眼里满是笑意:“真可爱,我怎么会嫌弃?我会好好收着的,以后走哪里都带着。”

站在院角梅树下的霍恒和青娥,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青娥手里还拿着片刚摘的竹叶,指尖的碧色微光轻轻绕着竹叶转,像条小小的绿丝带,把竹叶缠得一圈圈的。她看着嫦娥和颠当,嘴角也扬着笑,眼里满是光亮,像盛了满满的星光。

“你看,”她转头对霍恒说,声音轻轻的,却带着点雀跃,“不管是仙子还是凡人,只要心里有真心,再大的误会都能解开。颠当姐姐虽然用了笨办法,可她的心意是好的,怕嫦娥姐姐受委屈,怕子美先生不是真心。嫦娥姐姐也懂她,没有真的怪她,还顺着她的喜好给了‘惩罚’,这样多好啊。”

霍恒点头,目光落在嫦娥和颠当身上——她们正凑在一起,头挨着头,小声说着绣枕的纹样。颠当指着院角的梅树,说“要绣上这样的梅花,枝桠要弯一点才好看”,嫦娥笑着点头,偶尔还会指着布包袱里的绣线,说“用浅黄的线绣花蕊,会更显素雅”。阳光落在她们身上,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一起,像一幅温暖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