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爷说他的收音机不响了,”莫语答,“还有,村西头的小桥该垫垫土,上次有人差点崴脚。”
“行,”影点头,“明儿早点起。”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安安的笑声像银铃似的,在田埂上荡开。影忽然想起小时候,娘总说“日子是修出来的”,那时不懂,现在看着手里的布条,看着莫语认真的侧脸,看着安安蹦跳的背影,忽然就懂了。
那些修修补补的日子,那些东奔西跑的脚步,那些琐碎又实在的忙碌,合在一起,就是日子本来的样子。
不惊天动地,却像老磨坊的磨盘,转着转着,就转出了麦香,转出了暖烘烘的烟火气,转出了心里那点踏实的热乎劲。
影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布条,又抬头看了看前面走着的莫语和安安,忽然加快脚步追上去。风里带着晚稻的清香,他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
王大爷的收音机摆在炕桌上,红漆掉了大半,旋钮松得一碰就转。影蹲在炕边摆弄,手指在按键上戳来戳去,收音机“滋滋”响,就是不出声。“这破玩意儿,”他挠着头,“比张爷爷家的烟囱还难弄。”
莫语把安安放在炕梢,让他玩布偶,自己则接过收音机,翻过来掉过去地看。后盖的螺丝锈死了,他用螺丝刀一点点拧,额头抵着炕桌,睫毛上落了点灰尘。“是线路松了,”他忽然开口,“你看这焊点,都氧化了。”
影凑过去,看见电路板上的小焊点果然发乌。“这咋弄?”他犯愁,“咱又没有电烙铁。”莫语从工具箱里翻出半截蜡烛,又找了根细铜丝:“用火烤铜丝,一样能焊上。”
他点燃蜡烛,火苗“突突”跳,铜丝在火上烧得发红。影举着收音机,莫语小心翼翼地用热铜丝碰焊点,烫得指尖发焦也不吭声。安安趴在旁边看,忽然说:“爹的手,像小蜜蜂在采蜜。”
折腾了小半个钟头,莫语把收音机调过来,按下开关,“咿咿呀呀”的戏曲声立刻冒出来,带着点杂音,却听得人心里敞亮。王大爷乐得直拍手:“能响!真能响!这可是我儿子从城里捎来的,以为要扔了呢。”
影抱着收音机听了会儿,忽然说:“莫语,咱去垫桥吧,趁天还亮。”
村西头的小桥是石头搭的,年久失修,石板缝里的土被雨水冲得精光,踩上去晃晃悠悠。影扛着锄头往缝里填碎石,莫语则挑来黄土,用水拌匀了往石缝里塞。安安在旁边捡小石子,往缝里扔,嘴里喊着“给小桥盖被子”。
填到最后一道宽缝,影搬来块大石板,俩人合力抬上去,“咚”的一声,桥身震得晃了晃。“这下踏实了,”影拍着手,“就是赶车过都没问题。”莫语往石板缝里塞了把草,防止黄土被冲走:“明儿再来看一眼,要是土陷下去,再补点。”
回去的路上,影忽然想起啥,往李寡妇家绕了绕。她正在院里晒谷子,影过去帮忙把谷子摊开:“婶子,收音机修好了,您要是想听,随时去王大爷家。”李寡妇笑:“你们这俩孩子,比亲儿子还贴心。”说着往影兜里塞了把炒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