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平三十一年四月初五,京北的春风终于吹暖了街头巷尾,路边的榆树枝抽出新绿,南河省运粮车驶过的石板路,还留着清晨的露水痕迹。朱静雯提着一个半旧的帆布包,站在京北机车厂宿舍楼下,对着楼上喊:“悦薇,再磨蹭就要赶不上百姓大学的早课了!”
二楼窗户“吱呀”一声推开,朱悦薇背着工具包探出头,手里还攥着一本《机动车驾驶科目三操作指南》,书页折着角,上面画满了红色批注:“姐,等我把‘直线行驶’的要点再看一遍,昨天练车又跑偏了!”
“上车再看!”朱静雯拍了拍停在楼下的民生小型货车——这是苏省机车厂去年给议事会配的公务车,车身刷着浅灰色,车门上印着“民生视察”四个蓝色大字,方向盘是自动挡的,正好适合刚拿驾照的朱静雯。她去年秋天考下J1A驾驶证时,还是李姐陪着去的,科目三因为紧张在路口熄了一次火,现在想起还忍不住笑:“我当初考科目三,比你还慌,到了基层看百姓办事,比练车实在多了。”
朱悦薇跑下楼,把指南塞进工具包,坐进副驾:“姐,这次‘四不两直’真不提前通知百姓大学?万一他们没准备……”
“要的就是没准备!”朱静雯发动车子,货车缓缓驶离宿舍区,“咱们是去看真情况,不是去看排场。百姓大学是教百姓技能的地方,要是连学生的实操需求都满足不了,还谈什么‘民生教育’?”
车窗外,京北的早市正热闹,南河省的农民推着装满新麦饼的车,苏省的织工抱着刚染好的布,黔省的银匠挑着工具箱,每个人都脚步匆匆却带着笑意。朱静雯指着路边一个挂着“百姓大学招生点”的牌子说:“你看,去年咱们在全国设了二十七个招生点,现在报名的百姓都排到下个月了。可报名多不代表教得好,得去看看课堂里到底怎么样。”
朱悦薇翻着手里的资料,上面记着京北百姓大学的基本情况:去年秋天成立,分农械维修、织机改良、商道核算、草药识别四个专业,学生大多是南河省、苏省、川省的农民和工人,还有少数闽省的商队子弟和黔省的少数民族学员。“姐,听说农械专业的王师傅是南河省的老农民,之前在公社修了二十年农械,技术特别好;织机专业的李姐,就是上次漏乘的那个苏省织工,后来被聘去当老师了。”
“对,李姐上次跟我提过,说织机教室的取暖设备不够,冬天学生冻得手都握不住工具。”朱静雯打了个转向,货车朝着城郊的百姓大学驶去,“这次正好去看看,要是真有问题,当场就解决。”
半个多小时后,货车停在百姓大学门口。这所大学是用旧军营改造的,院墙是南河省的黄土砌的,上面刷着《韵澜思想》里的句子:“民生教育,要让百姓学得会、用得上”;校门是苏省机车厂的工人用废钢材焊的,上面挂着一块木牌,刻着“百姓大学”四个大字,字是黔省的银匠帮忙雕的,边缘还留着刀痕。
两人没进校门,绕到西侧的农械维修教室——这里是旧仓库改造的,窗户敞开着,能听到里面的讲课声。朱静雯和朱悦薇悄悄站在窗外,只见教室里摆着五台旧农械,有南河省的插秧机、苏省的拖拉机、川省的土豆播种机,二十多个学生围着一台拖拉机,王师傅正蹲在地上讲解零件:“大家看,这台拖拉机的发动机要是异响,先查油管,南河省的麦田里多尘土,油管容易堵……”
学生们挤在一起,有的踮着脚,有的蹲在地上,只有少数几个人能看清零件。后排一个穿南河省土布棉袄的青年,伸着脖子想往前凑,却被前面的人挡住,只能着急地搓手。朱静雯认出他,是南河省第三公社的张强,上次议事会下基层时,他说想学好农械维修,回去帮公社修拖拉机——现在公社里的拖拉机坏了,还得请外乡的师傅,光路费就要花不少。
“王师傅,俺能上去试试吗?”张强终于忍不住开口,“俺们公社的拖拉机就是这个型号,上次坏了俺没修好,想再练练。”
王师傅叹了口气,拍了拍拖拉机:“强子,不是师傅不让你试,你看这教室就五台农械,二十多个人轮着来,每人半天才能摸一次。昨天苏省的小李还跟我提,说想练插秧机的维修,到现在都没轮上……”
朱静雯推开门走进教室,学生们都愣了,张强更是惊讶地站起来:“静雯议事长?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们上课。”朱静雯走到拖拉机旁,蹲下身摸了摸零件,“王师傅,农械不够的情况多久了?”
王师傅搓了搓手,语气带着无奈:“从开学就这样。上次跟学校提过,说要等国库拨款,可这都快半年了,还没消息。学生们都是来学真本事的,光看不动手,哪能学会?”
“今天就解决!”朱静雯掏出手机,拨通刑部交通司周明远的电话,“周司长,我是朱静雯,百姓大学农械教室缺十台实操农械,你从苏省机车厂调五台备用拖拉机、三台插秧机、两台土豆播种机,明天上午必须送到,运费由议事会承担。另外,让技术人员跟着来,给农械做次全面检修,确保学生能用。”
挂了电话,朱静雯看着学生们惊喜的表情,笑着说:“以后每个学生每天至少有一小时实操时间,王师傅,你把学生分成小组,轮流练习,有问题随时跟我提。”
张强激动得脸都红了:“静雯议事长,俺们要是学会了,回去就能帮公社修农械,再也不用请外乡师傅了!”
“这就是百姓大学的目的!”朱静雯站起身,“走,咱们再去看看织机教室。”
织机教室在东侧,是旧马厩改造的,里面摆着八台织机,都是苏省淘汰下来的旧织机,经过改良后用来教学。李姐正站在一台织机旁,给学生演示如何调整梭子,她的蓝色工装上还沾着丝线,袖口磨出了毛边。学生们围着织机,有的搓着手,有的哈着气——虽然已经四月,可教室没暖气,早上还是冷得很。
“李姐,学生的手都冻红了,怎么不生炉子?”朱静雯走进来,摸了摸教室的墙壁,冰凉冰凉的。
李姐转过身,看到朱静雯和朱悦薇,赶紧迎上来:“静雯议事长,悦薇工程师!教室太小,生炉子怕熏着学生,而且学校的煤不够,只能省着用。冬天的时候,学生们冻得握不住梭子,有的还生了冻疮,俺看着都心疼。”
朱悦薇走到织机旁,摸了摸学生的手,果然冰凉:“李姐,我有办法。苏省织机厂有一种废弃的加热线圈,咱们可以用它做简易取暖器,通上电就能发热,成本低还安全。我现在就画图纸,下午让机车厂的师傅送材料过来,明天就能装上。”
她从工具包里掏出纸笔,蹲在地上画起来:“你们看,线圈绕在木架上,外面包一层苏省的粗棉布,既防烫又保暖,每个织机旁放一个,学生练活的时候手就不冷了。”
李姐凑过去看图纸,眼睛一亮:“悦薇工程师,这法子好!俺们苏省的织坊以前也用过类似的,就是没想到能改造成取暖器。有了这个,冬天学生就能好好练活了!”
学生里有个穿川省彝族服饰的姑娘,叫阿果,是凉山山寨的,之前在议事会的资助下来上学,想学织机改良回去教山寨的姐妹。她拉着朱静雯的手说:“议事长,俺们山寨的织机都是旧的,织出来的布又厚又不结实。要是俺学会了改良技术,回去就能帮姐妹们改织机,到时候俺们的布也能卖到苏省,赚的钱就能给学堂买课本了!”
朱静雯摸了摸阿果的头,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本《织机改良手册》,上面有她的批注:“这本手册你拿着,里面记着苏省最新的织机改良技术。等你学好了,议事会派技术人员跟你一起回山寨,帮你们改织机、建织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