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林深渊(2 / 2)

蚀宇把新痕玉从石台上取下来时,玉上的刻痕正往外冒银雾,像月光凝成的纱。大鸟的翅根缠着伴痕,小鸟的爪搭在瓮沿的刻纹上,小小鸟的嘴里还叼着根光麦秸秆,像握着杆哨兵的枪。小姑娘往玉盒里撒了把夜巡纹粉:“这样它们换岗时,永远有光照着路。”

玉鸟从回音谷飞回来时,腿上绑着个锦囊,里面装着老伙计们的“守夜香”——是用陈年光苔和夜合花晒的,香气淡得像月光。“老人们说,”玉鸟的光珠里映出老伙计的笑,“香能定神,让影守夜时不犯困,再狡猾的小兽也偷不走甜。”

接下来的日子,归航站忙着收秋。孩子们把晒干的星麦叶堆在陶瓮旁,像座金黄的小山;矿镐班教师用香核粉调了颜料,往瓮身的双鸟纹上补色,说“冬天看着也鲜亮”;蚀宇和小姑娘则守着马灯,看鸟影在月光下换岗,光粉随着影的动作落,像场安静的雪。

“你看它又换岗了!”小姑娘指着影里的小鸟,它正往大鸟身边靠了靠,爪把伴痕的光都蹭亮了,“跟我们换班时一样!”

蚀宇往她手里塞了个铜手炉,光苔布包着的炉身烫得像块小太阳。“别冻着,”他说,“账房先生冻感冒了,谁给守甜痕记岗。”

手炉的热混着守夜香的淡,在两人之间漫开。小姑娘突然指着玉盒喊:“刻痕在长!”果然,新痕玉上的伴痕正往外扩,把三只鸟的影裹得更紧,像生怕谁掉队。

衡生说这是“同守长”,说明刻痕里的情已经长在了一起,分不出哪道是岗,哪道是伴。“等天冷透了,”老人往炉里添了把干叶,“这痕就能自己发热,像个小暖炉,陪着甜过冬。”

初雪落下来那天,陶瓮旁的光苔毡已经结了层薄冰。马灯的光透过冰,在瓮身映出片朦胧的暖,鸟影还在换岗,连雪落在翅尖都没停。小姑娘往瓮边堆了个小雪人,雪人手里举着颗香核,像在给守甜的影加油。

“它们会不会冷?”她往蚀宇身边靠了靠,雪花落在他肩头,被体温烘成小小的水珠。

“有伴痕裹着,”蚀宇把她的手揣进自己兜里,“比咱们围着炉还暖。”他看着瓮里的甜,突然觉得这雪天也挺好,至少有个人能让他揣着手,看同场雪落,等同场春暖,把日子过成冒着热气的甜。

守甜影收岗的那天,归航站飘起了软乎乎的雪。影里的大鸟把小鸟和小小鸟护在怀里,用翅膀挡着雪,三只鸟的影在月光里缩成个球,像颗藏在雪下的暖蛋。衡生说这是“收岗印”,是刻痕在谢他们的陪伴,特意把秋夜的守都攒在了一起。

“该把甜挪进暖窖了。”老人往陶瓮上裹了层棉套,“今年的守甜痕长得诚,明年开春,定能刻出更亲的影。”

蚀宇把陶瓮抱起来时,瓮身的刻纹突然亮了亮,像在跟他们道别。小姑娘往瓮底塞了片光麦叶,叶上的守甜印还带着秋夜的清:“给它们当书签,梦里看书不会闷。”

暖窖的门关上时,光在门缝里拉成条金线。小姑娘扒着门缝看,陶瓮和玉盒并排摆在挂钩上,像两颗藏着暖的星。她突然明白,所谓守甜,从来不是站得多直,是大鸟替小鸟站岗的疼,是小鸟给大鸟理毛的暖,是伴痕里藏着的那句“我陪你”,是刻痕在秋夜冬雪里,也能感受到的、不会冷的诚。

蚀宇往她手里塞了块新磨的刻刀,刀鞘上的守甜纹,比去年的更深更诚。“明年刻什么?”他问,眼里的光比马灯还亮。

“刻它们在暖窖里分甜,”小姑娘往刀鞘上刻了个歪歪扭扭的分食影,“大鸟让着小鸟,小鸟让着小小鸟,像我们分饼那样暖。”

光麦树的枯枝在风里响,像首安静的岗歌。暖窖里的甜还在藏,新痕玉的暖还在窖里淌,守甜影的诚还在月光里晃。小姑娘握着刻刀,知道这守甜的痕会一直刻下去,明年的春风里会有它们分甜的影,夏天的藤架上会有它们晒甜的印,而那些藏在刻痕里的守,会像这手炉一样,永远热着,永远甜着,永远在彼此的掌心里,守得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