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鸟从回音谷飞回来时,腿上绑着个锦囊,里面装着老伙计们的“安睡香”——是用陈年光苔和星麦花晒的,香气淡得像月光。“老人们说,”玉鸟的光珠里映出老伙计的笑,“香能安神,让刻痕里的梦都是甜的,不会梦见刮风下雨。”
接下来的日子,归航站忙着收秋。孩子们把晒干的星麦叶堆在藤架下,像座金黄的小山;矿镐班教师用同欢籽榨了油,装在光苔罐里,说“冬天抹在刻痕上,能防冻”;蚀宇和小姑娘则守着琉璃灯,看鸟影在巢里翻身,光粉随着影的动作落,像场安静的雪。
“你看它又动了!”小姑娘指着影里的小鸟,它正往大鸟怀里钻了钻,爪把护痕的光都蹭亮了,“肯定是梦见抢果果了。”
蚀宇往她手里塞了个暖炉,光苔布包着的炉身烫得像块小太阳。“别冻着,”他说,“账房先生冻感冒了,谁给酣眠痕记暖。”
暖炉的热混着安睡香的淡,在两人之间漫开。小姑娘突然指着玉盒喊:“刻痕在长!”果然,新痕玉上的护痕正往外扩,把三只鸟的影裹得更紧,像生怕谁掉出去。
衡生说这是“合眠长”,说明刻痕里的情已经长在了一起,分不出哪道是护,哪道是眠。“等天冷透了,”老人往炉里添了把干叶,“这痕就能自己发热,像个小暖炉。”
初雪落下来那天,藤架上的光苔巢已经被雪盖了层白。琉璃灯的光透过雪,在巢里映出片朦胧的暖,鸟影还在酣睡,连雪落在翅尖都没醒。小姑娘往巢边堆了个小雪人,雪人手里举着颗同欢籽,像在给鸟影守夜。
“它们会不会冷?”她往蚀宇身边靠了靠,雪花落在他肩头,被体温烘成小小的水珠。
“有护痕裹着,”蚀宇把她的手揣进自己兜里,“比咱们围着暖炉还暖。”他看着巢里的影,突然觉得这雪天也挺好,至少有个人能让他揣着手,看同一场雪,等同一个春天。
雪停时,新痕玉突然从盒里浮起来,往藤架的方向飘。鸟影从玉里钻出来,在雪地里打了个滚,大鸟抖落翅上的雪,用喙给小鸟梳毛,小小鸟则在旁边踩出串串小脚印,把雪都染成了淡金。衡生说这是“醒雪影”,是刻痕在谢他们的暖,特意出来踏踏雪。
“该把新痕玉收进暖窖了。”老人往玉盒里铺了层新的光苔褥,“今年的酣眠痕长得足,明年开春,定能刻出更亲的影。”
蚀宇把新痕玉放进盒里时,玉上的护痕突然亮了亮,像在跟他们道别。小姑娘往盒里塞了片光麦叶,叶上的酣眠印还带着秋夜的暖:“给它们当书签,梦里看书不会闷。”
暖窖的门关上时,光在门缝里拉成条金线。小姑娘扒着门缝看,玉盒在挂钩上轻轻晃,像颗藏着暖梦的星。她突然明白,所谓酣眠,从来不是睡得沉,是大鸟护着小鸟的翅,是小鸟靠着大鸟的暖,是护痕里藏着的那句“别怕,有我”,是刻痕在秋夜冬雪里,也能感受到的、不会冷的暖。
蚀宇往她手里塞了块新磨的刻刀,刀鞘上的酣眠纹,比去年的更深更暖。“明年刻什么?”他问,眼里的光比琉璃灯还亮。
“刻它们在雪地里堆雪人,”小姑娘往刀鞘上刻了个歪歪扭扭的雪堆,“大鸟滚雪球,小鸟堆脑袋,像孩子们那样闹。”
星麦树的枯枝在风里响,像首安静的眠歌。藤架上的雪还在落,新痕玉的暖还在窖里藏,酣眠印的甜还在梦里绕。小姑娘握着刻刀,知道这酣眠的痕会一直刻下去,明年的春风里会有它们醒雪的影,夏天的藤架上会有它们追闹的印,而那些藏在刻痕里的暖梦,会像这暖炉一样,永远热着,永远甜着,永远在彼此的掌心里,睡得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