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落尽时,藤架上的影突然活了过来。大鸟展开翅膀护着小鸟,小鸟的爪紧紧抓着大鸟的尾羽,小小鸟在中间钻来钻去,把三只鸟的影缠成个圆。衡生说这是“合族影”,只有刻痕里的情够深,才能让影活过来。
“该摘新痕玉了。”老人往玉盒里铺了层光苔穗,“这玉得用代代珠的粉养着,才能把影里的暖锁在刻痕里。”
蚀宇把新痕玉从藤架上取下来时,玉上的刻痕正往外冒光,大鸟的翅尖缠着小鸟的尾羽,小鸟的爪勾着小小鸟的翅膀,像幅会呼吸的画。小姑娘往玉盒里撒了把代代珠粉:“这样它们就永远是一家子了。”
玉鸟从回音谷飞回来时,腿上绑着个木牌,上面刻着老伙计们的话:“影活了,情就锁不住了,这痕啊,能暖三辈子。”光珠里映出老伙计们的笑,眼角的皱纹里淌着光,像藏着无数个这样的暖故事。
接下来的日子,归航站忙着用代代珠做糖。砂圈上架起口大铁锅,矿镐班教师往锅里倒着融化的星麦糖,孩子们往里面撒代代珠粉,搅得糖液泛着层淡金的光。蚀宇蹲在锅边烧火,小姑娘站在旁边搅糖,木勺碰在锅沿的响,像在给三辈子的暖敲着拍子。
“尝尝甜不甜?”她舀了点糖汁递到他嘴边,光粉在糖里晃,像颗会融化的星。
蚀宇张嘴含住,甜香烫得他舌尖发麻,却舍不得咽——这甜里混着她指尖的温度,混着代代珠的暖,混着刻刀相碰的轻响,像把所有的好日子都熬成了糖。
代代糖做好那天,归航站的人都来了。孩子们举着糖块在砂圈上跑,糖纸的双鸟纹在阳光下闪,像群追着自己影子跑的鸟;衡生把新痕玉摆在供桌上,玉上的光映着糖块的甜,让整个归航站都浸在暖里;蚀宇和小姑娘分着吃最后块糖,糖渣粘在嘴角,被对方伸手擦掉,指尖相碰的瞬间,光粉突然爆开,在两人脸上投下三只鸟的影。
“这糖能记一辈子。”小姑娘舔着嘴角的糖渣笑,眼里的光比玉上的刻痕还亮。
蚀宇点头,往她手里塞了块新的暖玉——玉上只刻了个小小的圈,像在等新的鸟来住。“明年刻什么?”他问,声音里的柔能把糖块都化了。
“刻大鸟教小鸟飞。”她往圈里刻了道弧线,像只刚展翅的鸟,“还要刻小小鸟在旁边加油,像孩子们似的吵吵闹闹。”
光麦树的叶在晚风中沙沙响,像在替他们应和。藤架上的影还在晃,新痕玉的光还在流,代代糖的甜还在舌尖绕。小姑娘摸着掌心的暖玉,突然明白所谓长情,从来不是把“永远”刻在玉上,是大鸟护着小鸟的翅,是小鸟抓着大鸟的尾,是小小鸟在中间钻来钻去的闹,是刻痕里藏着的、说不出却断不了的牵挂。
蚀宇往她碗里舀了勺新熬的光苔粥,粥里飘着颗代代珠的核。“快吃,”他说,“吃完得把新痕玉收进窖里,用代代珠的粉埋着,等明年开春,刻痕里的暖能把整个归航站都烘热。”
小姑娘舀了勺粥递到他嘴边,甜香在两人之间漫开。她知道,这长情的痕会一直刻下去,明年的玉上会有新的鸟影,后年的藤架上会有新的代代珠,而那些藏在刻痕里的三辈子,会像这碗粥一样,永远热着,永远甜着,永远在彼此的目光里,暖得化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