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林深渊(2 / 2)

正说着,坡上突然传来小姑娘的惊呼,紧接着是藤蔓拉扯的簌簌声。蚀宇猛地站起身,往坡上跑时带起的风,吹得共生炉的火苗跳了三跳。

年轮碑旁,小姑娘被突然疯长的藤蔓缠了脚踝,藤尖卷着她的裤脚往上爬,像是在撒娇。“它、它怎么突然长这么快!”她试图扯开藤蔓,却被缠得更紧。

蚀宇伸手按住最粗的那根主藤,指尖抵在藤蔓与刻痕相接的地方——那里正是小姑娘刻歪的那笔。“别硬扯,它认生。”他低声说,另一只手轻轻抚摸藤叶,“它只是想让你再刻几笔,补全那个圈。”

藤蔓像是听懂了,缠在脚踝上的力道松了松,藤尖卷着她的刻刀往上递。小姑娘愣了愣,握着刻刀在原来的歪圈旁补了道弧线,刚好把那笔歪捺包成个小小的心。藤蔓立刻欢快地抖了抖,松开她的脚踝,顺着新刻的弧线往上爬,在顶端开出朵米粒大的白花。

“原来它是想让我补圈呀。”小姑娘摸着花瓣笑,掌心沾着的星麦果汁液,在刻痕里晕开个淡紫色的点。

沙轮子扛着修枝剪赶来,看到这幕啧啧称奇:“这藤成精了都,比你师傅当年养的那盆‘追光藤’还机灵。”

蚀宇看着新补的弧线,藤蔓正沿着线条织出层半透明的网,把歪圈裹成了颗饱满的星子。“它在记你的样子,”他对小姑娘说,“以后你刻的圈,它都会好好护着。”

日头爬到头顶时,矿镐班教师的酒罐突然“啵”地响了声,罐口的紫雾凝成道光带,顺着藤蔓往年轮碑爬,在新补的圈上绕了三圈,才化作层光膜贴在刻痕里。“成了!”衡生抚着胡须笑,“这酒气认了新刻痕,以后这圈就自带光了。”

小姑娘踮脚摸着光膜,指尖碰到的地方,光膜泛起涟漪,映出她歪歪扭扭的笑脸。“等星麦果酒酿好,我要把第一杯倒在这个圈里,”她认真地说,“让它也尝尝甜滋味。”

蚀宇看着她被光膜映亮的侧脸,突然从布包里摸出块新的暖玉,玉上已经刻好了半圈轮廓。“下次想刻的时候,用这块玉。”他把玉递给她,“比石头好刻,还能跟着藤蔓一起长光。”

玉的温度顺着她的指尖漫上来,像捧着颗小小的太阳。小姑娘握紧暖玉,突然想起什么,往竹篮里掏了掏,摸出颗裹着星麦叶的星麦果,塞到蚀宇手里。“这个给你,刚才掉的,洗干净了,可甜了。”

果壳裂开时,甜香混着光气散开,引得共生炉边的星麦鸟都飞了过来,绕着年轮碑打旋。蚀宇咬了口,果肉里的籽在舌尖爆开,带着点微麻的鲜,像把春天嚼在了嘴里。

“甜吗?”小姑娘仰着头问,眼睛比星麦鸟的羽毛还亮。

“甜。”蚀宇点头,看着她辫子上的星麦花落在光膜上,被藤蔓卷着,成了新刻痕的装饰。他突然明白,所谓的传承,从不是规规矩矩的复刻,而是有人敢把圈刻歪,有人愿等藤蔓缠稳,有人在甜果的余味里,把新的刻痕,刻进彼此的年轮里。

星麦树的藤蔓还在疯长,把新旧刻痕缠成越来越密的网,网眼里漏下的光斑落在地上,拼出串歪歪扭扭的脚印——有小姑娘跑丢的,有蚀宇跟着追的,还有衡生拄杖走过的,混着星麦鸟的爪印,在年轮碑周围,慢慢织出片新的年轮。

傍晚的声纹铃响得格外欢,记录仪上的波峰叠着波峰,像群手拉手跳舞的小人。矿镐班教师往酒罐里又添了颗星麦果,紫雾漫出来,在共生炉的火光里凝成行小字:“藤缠树,树绕藤,圈叠圈,痕接痕。”

蚀宇看着那行字,把最后颗星麦果的籽埋进碎玉旁的土里。夜风掠过年轮碑,藤蔓沙沙作响,像是在哼首古老的调子,调子的间隙里,藏着小姑娘新刻的半圈玉痕,正等着明天的晨光,把它补成个圆满的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