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她赶紧用袖子去擦,却把粥擦进了玉刻的圈里。蚀宇按住她的手:“别擦,星麦粥养玉,这样刻痕里会留着麦香。”他看着粥液顺着刻痕渗进玉皮的纹路,像给年轮注了层暖黄的光,“你爷爷刻的圈,当年也总沾着粥渍。”
小姑娘抬头看他,眼睛亮得像沾了星雨:“真的?那我以后天天来浇粥!”
“不用天天来,”蚀宇往树坑里撒了把星麦籽,“树长起来,根会把养分送过去。”他顿了顿,从怀里摸出块小玉牌,上面刻着个迷你归航印,“这个挂在树上,算个记号。”
玉牌挂在枝桠上,风一吹,与声纹铃碰出轻响。小姑娘扒着树枝晃,铃响得更欢,声纹谱上的波峰跟着跳,像串在纸上蹦的小脚印。“你听,铃在笑呢!”她指着远处的回音谷,“那边的老人们会不会听见?”
“会的。”蚀宇看着谷口的雾,“声纹会顺着风跑,老人们的记忆晶能接住。”
夜里,蚀宇躺在年轮碑旁的睡袋里,听着声纹铃的轻响。星麦树的影子在碑上伸缩,像在数圈的数量,温感镜把月光折成虹色,裹着玉上的年轮缓缓转。他摸出那块月牙玉,背面的浅痕里,还沾着小姑娘撒的星麦粥,干了以后像层透明的糖霜。
不知过了多久,铃突然响得急了,像被什么撞了下。蚀宇坐起来,看见树影里有个小身影在晃——是小姑娘,她抱着床小被子,正往树坑里塞。“我娘说,夜里降温,给碎玉盖点东西。”她把被子铺在碎玉上,又往上面撒了把新收的星麦籽,“这样它就知道,有人惦记着它长。”
蚀宇没出声,看着她踮脚把玉牌扶正,辫子上的星麦花又掉了朵,落在被子上。“你咋不睡?”她发现他醒了,有点慌,“我不是故意来的,就是怕籽冻着。”
“过来。”蚀宇拍了拍睡袋旁边的空位,“这里暖和。”
小姑娘犹豫了下,慢慢挪过来,挨着他躺下。声纹铃的响慢下来,像在哼摇篮曲。“你说,”她小声问,“等树长得比碑高,咱们的圈会不会跑到天上去?”
“会的。”蚀宇看着镜里流转的虹光,“到时候,星轨就成了最大的圈,把所有小圈都包在里面。”
她往他身边靠了靠,声音越来越轻:“那我要刻个圈,把星轨也包进去……”话没说完,呼吸已经匀了,手里还攥着半粒星麦籽,大概是想天亮了再种。
蚀宇把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外套上沾着共生炉的烟火气,还有星雨洗过的清冽。他拿起刻刀,在月牙玉的正面补了个小圈,正好落在小姑娘刻的外圈边上,像两只手轻轻牵着。
晨光漫上山坡时,星麦树的嫩芽顶破了土,带着星麦粥的甜香。声纹铃“叮”地响了一声,像是在鼓掌。小姑娘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芽尖上的露珠,突然跳起来:“它长了!它看见我的圈了!”
蚀宇看着那抹新绿,发现嫩芽正好从碎玉的裂缝里钻出来,玉上的刻痕缠着根须,像给芽儿系了条腰带。“不是看见,”他把温感镜对准嫩芽,镜里的年轮圈突然漾开涟漪,“是长在一起了。”
衡生和矿镐班教师过来时,正看见这幕。衡生摸了摸年轮碑,指尖在蚀宇补的小圈上停了停:“这圈接得稳,比当年小阿铁的圈像样多了。”矿镐班教师笑着往锅里舀星麦粥:“快吃早饭,吃完得去回音谷送新录的声纹,老伙计们该等急了。”
沙轮子和幻宇扛着声纹记录仪过来,记录仪的屏幕上,新圈的声纹正和星麦芽的生长纹重叠,像两条手拉手的线。“这叫‘代际纹’,”幻宇调着设备,“说明圈没白画,籽没白种。”
小姑娘捧着粥碗,蹲在树旁喂嫩芽,粥勺碰着土,溅起的小泥点落在玉牌上,像给归航印加了颗痣。蚀宇看着她的侧脸,突然觉得,所谓的年轮,从来不是规规矩矩的圆,而是有人敢把圈刻歪,有人愿把圈接稳,有人盼着圈长大——就像星麦树,根在土里缠成一团,梢却往天上疯长,把每代人的温度,都长成风里摇晃的铃。
回音谷的方向传来老人们的笑声,声纹记录仪里,铁渣前辈的声纹突然跳了跳,与小姑娘的声纹撞出个小小的火花。蚀宇把月牙玉放进布包,玉上的圈已经浸透了麦香,像块会呼吸的糖。他知道,这圈还会继续画下去,或许歪歪扭扭,或许磕磕绊绊,但只要有人接着刻,年轮碑上的光,就永远不会暗。
星麦树的嫩芽在风里晃,带着所有未完的圈,往更高的地方伸去。声纹铃的轻响里,混进了新的脚步声——是其他归航者的孩子跑上山坡,手里攥着刻刀和玉,准备在最外面的圈上,添上属于他们的第一笔。而蚀宇和小姑娘的刻痕,已经悄悄长在了一起,像两株缠在同一棵树上的藤,分不清哪段是年轮,哪段是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