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会做梦的黑洞与未醒的呓语
归航号的舷窗蒙上层薄薄的光晕时,林澈正对着星图上那个旋转的黑色漩涡出神。那就是“会做梦的黑洞”——标注里说,它的引力场会扭曲时间,让靠近的人坠入集体梦境,所有未说出口的遗憾都会在梦里显形。
“进去了可别尿床。”铁渣拍着阿铁的肩膀笑,却被对方用贝斯弦弹了下后脑勺,“哎哟,你这弦比老子的匕首还利!”
莉娅的花瓣轻轻颤动,她指着黑洞边缘缠绕的紫色光带:“你看那些光,像不像被拉长的记忆?”话音刚落,归航号突然被股温柔的引力拽住,仪表盘上的指针疯狂转圈,舷窗外的星空瞬间被扭曲成彩色的麻花。
“抓稳了!”林澈猛地拉升操纵杆,飞船像片被狂风卷走的叶子,一头扎进黑洞的光晕里。
失重感只持续了一瞬,再睁眼时,阿铁发现自己站在间熟悉的练琴房里。墙上贴着泛黄的海报,是他十五岁时追的乐队。角落里的旧贝斯落了层灰,琴颈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加油”——那是他第一次登台前,姐姐刻的。
“阿铁!快迟到了!”门外传来姐姐的声音,和记忆里分毫不差。阿铁猛地转身,却只看见空荡荡的走廊。他冲过去抓住门把手,手指却径直穿了过去。
“姐……”他喉咙发紧,蹲下身摸着那把旧贝斯,琴弦突然自己震动起来,弹出段跑调的《童年》——那是他学会的第一首歌,当年总在姐姐面前弹,每次都被笑“比破锣还难听”。
“还是这么不长进。”熟悉的笑声在身后响起,阿铁猛地回头,姐姐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他当年弄丢的拨片,“这个,找了你三年。”
他伸手去接,指尖却穿过了姐姐的手。泪水突然砸在琴箱上,晕开片深色的痕迹——他从没告诉过任何人,姐姐牺牲在星际救援任务后,他把那把贝斯锁了五年,连琴盒都不敢碰。
“我后来写了首歌给你。”阿铁抓起旧贝斯,手指不受控制地拨动琴弦,哽咽着唱,“你说过要当我的第一个听众……”
歌声撞在墙上,竟泛起圈金色的涟漪。姐姐的身影在涟漪里渐渐清晰,她跟着旋律轻轻哼唱,白大褂的衣角沾着他熟悉的星尘味——那是她每次执行任务回来,都会带给他的“宇宙特产”。
“不难听了。”她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比当年强多了。”
与此同时,铁渣正站在硝烟弥漫的战场废墟里。老赵的军靴就摆在他脚边,靴筒里还塞着半块没吃完的压缩饼干——那是老赵牺牲前塞给他的,说“留着打胜仗吃”。
“臭小子,拆弹要先看线路颜色,别跟个愣头青似的猛拽!”老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铁渣猛地回头,看见老赵正蹲在辆报废的装甲车旁,手里拿着把生锈的拆弹钳,“你看这红线,是陷阱,得先剪蓝线……”
“老赵!”铁渣冲过去想抱他,却扑了个空。老赵还在自顾自地演示,阳光透过他半透明的肩膀,在地上投下破碎的光斑。铁渣突然发现,老赵的制服上没有血迹,脸上也没有伤疤,还是他刚入伍时那个总爱抢他口粮的样子。
“上次你偷我罐头,还没还呢。”铁渣蹲在地上,抓起那只军靴,靴底的泥垢都和记忆里一样,“我后来打了胜仗,可你不在了……”
老赵突然停下手,转过头冲他笑:“老子在星图上看着呢,你拆弹越来越利索,比老子当年强。”他抬手想拍铁渣的脸,手却在半空化成了星粒,“那罐头,算老子送你的庆功礼。”
废墟渐渐变得透明,铁渣手里的军靴化作颗闪亮的星子,飞进他胸口的口袋——那里正揣着当年老赵送他的拆弹钳,此刻突然变得温热。
青禾的梦境是间堆满古籍的图书馆。她小时候总躲在这里,因为父母总说“女孩子学什么星际测绘,不如嫁个好人家”。书架最高层摆着本泛黄的《星图全解》,书脊上有个小小的牙印——那是她八岁时踮着脚够书,不小心咬到的。
“又在看这些没用的?”母亲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青禾下意识把书往身后藏,却看见母亲手里拿着件粉色的连衣裙,“明天有个宴会,穿这个去见王教授的儿子,人家可是……”
“我不穿。”青禾的声音比想象中平静,她转身把《星图全解》从书架上抽下来,指着扉页上的签名,“这是星际测绘大师的亲笔签名,我以后也要像他一样,画出最完整的星图。”
母亲的身影愣住了,突然笑了:“傻孩子,妈不是不让你学,是怕你太辛苦。”她走过来,轻轻拂去书上的灰,“你爸偷偷给你报了星际学院的旁听班,说让你先试试。”
青禾猛地抬头,看见母亲手里的连衣裙变成了本崭新的笔记本,封面上印着“星际测绘系”。她想说“谢谢”,却看见母亲的身影渐渐淡去,笔记本落在她手里,扉页上多了行字:“我们的骄傲。”
莉娅的梦里是片开满铃兰的花田。小时候她总在这里给受伤的小动物包扎,有天发现只断了翅膀的信天翁,蹲在那里守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没能救活它。
“你看,它在动!”熟悉的声音响起,莉娅回头,看见年幼的自己正指着信天翁的翅膀,眼里闪着光,“它会好起来的,我们给它做个小夹板。”
成年的莉娅走过去,蹲在年幼的自己身边,看着那只信天翁慢慢睁开眼,翅膀上的夹板歪歪扭扭——那是她用树枝和布条做的。“后来它飞起来了,”成年的莉娅轻声说,“飞得比谁都高,每年都会回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