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举着半截红铅笔,在代票背面画得正起劲儿:牛头要画得凶点,跟铁牛庙的石像似的!她鼻尖沾着铅笔灰,在票上戳出个圆滚滚的牛头印,靖哥说这是神仙的记号!
老秤爷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门槛儿,膝头摆着小铁盒,每接过一张票都要眯眼瞧半天,这才地盖下补漏章:验讫!他扯着嗓子喊,声音震得窗台上的山菌直晃,铁牛庙开的光,假一罚十!
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飞出平安屯。
刘婶子端着酸菜汤挨家挨户溜达:杨靖那票啊,连鬼都骗不过!她本来想说连鬼都骗,话到嘴边舌头一捋,倒成了给票证背书。
外屯的赵货郎挑着货担往磨坊跑,货郎鼓里的针头线脑叮铃哐啷:给我来五张火柴票!
我那屯子的人都说,这票比供销社的还金贵!
小吴干事蹲在磨坊墙根儿,怀里抱着一篮蘑菇——他把蓝布包塞在树洞里,换了身洗得发白的灰布衫。
二丫踮着脚扒着窗台看蘑菇,小辫儿上的红绳晃得他眼花:蘑菇得挑伞盖没开的,你这篮有三个开了伞,换不了整票。她伸出沾着铅笔灰的小手指,在蘑菇堆里拨拉,最多换半张火柴票。
老秤爷从她手里接过票,放大镜在牛头印上转了两圈,地盖章:拿好喽,出了屯子可别让人摸了去。小吴捏着票的手直发烫,那牛头印红得像团火,章痕里还能摸出细密的纹路。
等他连夜赶回县城,把票往稽查组桌上一摔时,整个办公室都炸了锅。编号在废票库里!老稽查员推了推眼镜,七年前粮站失火,这批票烧了一半,剩下的都盖了作废章。他用镊子夹起票,看这边缘——焦黑的痕迹,和当年火场的票一模一样!
小吴盯着那抹焦黑,后脊梁直冒冷汗。
他突然想起刘婶子说的铁牛庙红光,想起二丫鼻尖的铅笔灰,想起老秤爷盖章时眯起的眼。
他摸出兜里的举报条,纸角被他捏得发皱。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平安屯杨靖几个字上投下阴影。
他咬了咬牙,一声把纸条撕成碎片。
杨靖是在半夜收到赵货郎的密报的。
货郎的烟袋锅子在月光下闪着红光:县供销社要查带牛头印的票,你小子小心着点!他刚要急,系统提示突然在脑门儿上炸响:【代票信誉值】达标,解锁票面自适应功能——可微调票证样式,规避稽查特征。
杨靖仰头望着磨坊的旧木梁,月光从裂缝里漏下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
他摸出张代票,指尖顺着牛头印的纹路摩挲,突然笑出了声——这系统,倒真会挑时候送梯子。
磨坊角落的阴影里,狗剩缩着脖子,眼睛盯着桌上的糖一块换蛋五个的牌子。
他裤兜里装着马主任给的铜板,刚才趁人不注意摸出来,在手里攥得发烫。
二丫的换糖罐就在他脚边,陶土罐上还沾着糖渣儿。
他咽了口唾沫,终于弯下腰,把铜板一声扔进罐里。
月光透过窗纸照在牌子上,糖一块换蛋五个的字迹被夜风吹得晃了晃。
狗剩盯着那行字,喉结动了动,转身溜出磨坊时,裤兜里的铜板已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