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三的夜比往年都邪乎。
杨靖缩在炕头给奶奶搓脚,窗棂外的风突然像发了疯的老驴,卷着雪粒子往纸糊的窗缝里钻,的啸声直往骨头缝里钻。
这雪得有半尺厚了。奶奶裹紧他新换的芦花被,枯瘦的手摸了摸炕沿的搪瓷缸,明儿该去队里领春粮了,可别......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炸开急促的钟声。
杨靖鞋都没穿利索就冲出去,只见张大山站在晒谷场中央,羊皮袄领子被风吹得猎猎翻卷,脖子上的红围巾早不知去向:都醒醒!
粮仓后檐塌了!
上千斤苞谷片子露在外头喂雪呢!
人群稀稀拉拉围过来,杨靖哈着白气挤到最前——可不嘛,原本四四方方的粮仓顶子像被啃了口的窝窝头,碎木片混着积雪哗啦啦往下掉。
张大山跺着脚,皮靴底在结霜的地上滑出两道白痕:谁能上房修?
山路上的冰比玻璃还滑,去年老李就是从这梯子摔断腿的!
场院里静得能听见雪粒子打在棉袄上的声。
杨靖摸了摸裤兜,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泛着幽蓝的光。
防水油布的图标正一跳一跳,50积分一张的标价刺得他眼皮直抽——这够换十斤细粮呢,够奶奶喝半个月的小米粥。
可他又想起前天王念慈翻着账本叹气:春粮要是糟践了,队里得有三家揭不开锅。
我有办法!杨靖突然拔高了嗓门,从怀里掏出三张叠得方方正正的蓝布。
寒风卷着雪片灌进他领口,冻得他后槽牙直打颤,嘴上却扯出个豁牙的笑:我爷当年走关东带回来的避雪宝毡,说能挡百日风雪!
人群里响起抽气声。
大栓子挤过来扒拉那布角:靖哥,这布咋凉丝丝的?杨靖心里一紧,系统出品的军用级油布确实比普通布料密实,他赶紧胡诌:凉才对!
越冷越护粮!
张大山眯眼瞅着那布:真能使?杨靖把心一横,往手心里啐了口唾沫:我先上!
要是漏了一粒粮,我拿全年工分赔!
梯子刚架上房檐就滑得直晃。
杨靖踩上第一根横档时,木梯一声裂开道缝,底下传来孙寡妇的尖嗓子:作孽哟!
动了老辈的宝贝,山神要怪罪的!他权当没听见,咬着牙往上爬。
风卷着雪片抽得人脸生疼,他刚把油布铺开,一阵狂风就差点把人掀下去——要不是大栓子在底下死死攥住他裤腰带,这会儿他得跟雪团似的滚到场院另一头。
靖哥!
钉子!大栓子举着铁钉子往上递,冻得发紫的手直打摆子。
杨靖接钉子时,指尖刚碰着铁就像被火燎了似的缩回来——这哪是钉子,分明是冰碴子!
他咬着牙把钉子抵在房梁上,用石头砸了两下,指甲缝里立刻渗出血珠,在蓝布上晕开两朵小红花。
底下老杆子蹲在草垛边眯眼瞧,突然一拍大腿:这纹路!
跟咱部队当年的野战篷布一个样!杨靖心里一下,手底下的动作更急了——他早该想到,老杆子当过十年兵,见多识广。
可这会儿哪顾得上解释?
他把最后一张油布钉死时,双手已经肿得像发面馒头,紫得能滴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