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堂屋的烛火被调暗了些,映得墙面暖融融的。陈希靠在陈忘怀里,听他讲路上遇到的趣事,眼皮却越来越重,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只困极了的小猫。
没一会儿,她的呼吸就变得绵长,小手还攥着陈忘的衣角,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大概是梦到了什么开心事。陈忘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动作放得极轻,生怕吵醒她。
江母看在眼里,起身拿了条薄毯过来,小声说:“抱她去客房睡吧,我早就收拾好了,就在守鱼房间隔壁。”陈忘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抱起陈希,她轻飘飘的,比他记忆里还要瘦小些,心里又软又疼。
路过江守鱼房间时,门虚掩着,能看到里面还亮着灯。
江守鱼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轻轻拉开门,看到抱着陈希的陈忘,立刻放轻了声音:“睡着了?”陈忘“嗯”了一声,脚步没停,往客房走。
等他安置好陈希,轻轻带上门出来时,却见江守鱼还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装着温水的杯子:“刚给希希晾的,怕她半夜渴醒。”她递过杯子,眼神有些闪躲,脸颊还带着点红,“你……也早点休息吧,赶路累了一天了。”
陈忘接过杯子,指尖碰到她的手,两人都愣了一下,又很快分开。他看着她眼底的关切,心里暖暖的,轻声说:“谢谢你,守鱼。”江守鱼摇摇头,转身回了房间,关门的瞬间,还悄悄朝他望了一眼。
陈忘站在走廊里,手里捧着温热的杯子,望着窗外的月色。
夜风轻轻吹过,带着庭院里石榴花的香气,他忽然觉得,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安稳,就是他一直想要的——有妹妹在身边,有在意的人牵挂,往后的日子,好像都有了盼头。
指节落在门板上,发出轻得怕惊扰什么的叩击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陈忘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指尖还残留着刚才碰过她时的温度,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没过多长时间。
门内很快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紧接着,门板被轻轻拉开一条缝,江守鱼的脸探出来,眼里还带着点刚被打扰的茫然,看到是他,又瞬间清醒了些,声音压得低低的:“怎么了?是希希醒了吗?”
“没有,她睡得很沉。”陈忘摇摇头,目光落在她微乱的发梢上——大概是刚在屋里整理过,几缕碎发贴在脸颊边,比白天少了几分锐气,多了点柔和。
他顿了顿,才把心里盘了一路的话慢慢说出口:“就是……想跟你说声谢谢。谢谢你这些年,帮我照顾希希。”
江守鱼愣了愣,随即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耳后,避开他的目光:“谢什么呀,我们不是同学嘛。再说希希那么乖,我也喜欢跟她待在一起。”话虽这么说,她的脸颊却悄悄泛起了红,连声音都比刚才软了些。
走廊的烛火晃着,映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长长的。
陈忘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心里那点犹豫忽然散了,握着水杯的手松了松,声音又轻了几分,却格外清晰:“不只是谢谢。守鱼,我……”
走廊的烛火轻轻晃了晃,把陈忘的影子投在江守鱼脚边,他深吸一口气,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连声音里都带了点不易察觉的郑重。
“守鱼,其实从在你家门外,听到你让保姆传‘橘子糖’的话时,我心里就一直发慌——我怕这些年过去,你早就忘了我,更怕你怪我当年不告而别,把希希丢给你就走。”
他垂眸看着杯沿的水汽,指尖无意识地蹭过杯壁,“这一路来,我总想起初中时,我忘带橡皮,你把你最喜欢的那块熊猫橡皮掰成两半给我;想起我擦黑板擦得慢,你抢过布跟我一起擦,说‘男生手笨,还是我来’;还有毕业那天,你塞给我一包橘子糖,说‘以后要是忘了我,就吃颗糖,记得有人跟你一起抢过黑板擦’。”
说到这儿,他抬眼看向江守鱼,目光里藏着自己都刚理清的柔软:“刚才希希跟我说,你半夜守着她发烧,还说‘等她哥哥回来,要跟他说好多话’;说你把我当年落下的旧钢笔擦得亮亮的,还总让厨房多做份咸点心,怕我突然来。其实我都知道,你不是‘顺便’照顾希希,你是在替我守着她,替我等着我——我以前总觉得,能把希希接回来就够了,可刚才看到你站在廊下,跟林薇说话时笑的样子,我才明白,我想等的,不只是能陪希希的日子,还有能跟你一起,听希希说兔子趣事、一起吃咸点心的日子。”
他往前走了半步,离她更近了些,声音放得更柔:“守鱼,我以前太胆小,总想着先把‘责任’扛完,再谈别的。可现在我想明白了,有些在意不能等——我在意你这些年的辛苦,在意你藏在‘同学情’里的牵挂,更在意往后的日子里,能不能牵着你的手,跟你一起,看着希希长大,看着后院的兔子生一窝又一窝。”
烛火映在江守鱼泛红的眼眶里,陈忘的喉结滚了滚,终于把藏在心里最深处的话吐了出来:“守鱼,我喜欢你。不是‘谢谢’的喜欢,是想跟你过一辈子的那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