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真,规则是用来保护人的,不是用来给不作为挡箭牌的。”祁天佑直视着他,目光里没有退让,
“去年大风厂那批老工人,三十七人确诊尘肺病,十八次往环保局跑,每次收到的回复都是‘正在核实’。
等你走完所有流程,盖完所有章,人都该咳着血进IcU了。这时候你跟我说,要守规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连坐在最后一排的学生都抬着头,不敢错过一个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觉得我越界了,觉得我不该拿着数据分析去干预行政决策。
可问题是,当整个系统都成了污染源的‘保护伞’,谁来启动紧急预案?
等着更多人患病,等着河水彻底变黑,还是等着那些人把证据都销毁干净,再跟你谈‘程序正义’?”
教室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就在这时,侯亮平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低头瞥了眼屏幕,原本放松的手指瞬间绷紧,指节泛出青白,连握着的豆浆杯都微微发颤。
祁天佑看在眼里,却没停话头。
“刚才你说我可能是内线,那我现在告诉你一个还没公开的数据。”
他的指尖在键盘上敲了几下,一张银行流水截图跳了出来,加密标记像红色的警告,
“赵立冬上周四下午三点,通过其妻弟在开曼群岛注册的贸易公司,往境外转了两千三百万。
这笔钱,原本计划用来收购一家省级环保检测机构,
目的很简单,就是篡改未来三年全省的水质报告。”
“来源不是什么内部泄密。”祁天佑的声音很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是反洗钱系统的异常交易预警。
我在部委特训时接触过这套模型,回来后申请了学术研究权限,前后交叉验证了半个月,才敢把这数据拿出来。”
“也就是说,”他的目光重新落回侯亮平身上,语气里多了点叩问的意味,
“我不是靠谁的‘关系’钻了空子,是靠流程里的漏洞,把藏在暗处的猫腻挖了出来。
你要质疑我,可以。
但请先搞清楚,我和你要维护的那些人,到底谁在用专业做事,谁在用‘道德绑架’遮掩自己的不作为。”
最后一个字落下,教室里静了足足三秒,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有研究生已经把截图发到了群里,标题写得又急又亮:“祁老师刚在课堂上用财务数据扒了赵氏的底!”
侯亮平站在原地,脸色白了几分。
他又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新消息,发件人是“赵瑞龙”,内容只有一行:【你说得够多了】。
他猛地按灭屏幕,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被祁天佑抢了先。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祁天佑拔下U盘,合上电脑,金属外壳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因为你一直信的那一套,
程序正义、组织纪律、按部就班,
突然发现,根本拦不住一头披着人皮的狼。
你想维护体制,可体制早就被他们蛀空了,连骨头都快不剩了。”
他拿起教案,走向门口,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稳的声响。
“但你要记住一点
:真正的规则意识,不是死守着条文当‘护身符’,是在关键时刻,敢把手伸进齿轮里,
哪怕会被咬断手指,也要把那些正在破坏规则的人,拉出来晒太阳。”
教室门即将关上的刹那,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侯亮平还站在讲台前,握着手机的手背青筋暴起,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像是在憋着什么话。
祁天佑没说话,只是嘴角微微扬了一下,那笑意里藏着点冷,又有点了然。
他转身离去,门“咔嗒”一声合上,把满教室的议论声都挡在了里面。
阳光穿过走廊的玻璃窗,在他的镜片上划过一道亮线,恰好遮住了眼神里的冷意。
教学楼外传来上课铃声,学生们涌出来,议论声像潮水般漫开。
有人说祁天佑太敢讲,
也有人说这才是“实战派”的老师,比那些只会念ppt的强百倍。
祁天佑走在台阶上,右手小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翡翠扳指,冰凉的玉质贴着指腹,像在压着某种没说透的心思。
他清楚,这一仗不只是赢在课堂上。
更重要的是,他把“谁掌握真相”的定义权,从那些藏在幕后的人手里,硬生生拉到了台前。
他拐过教学楼的转角,准备下楼,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屏幕亮起,一条匿名短信跳了出来,字体又小又密,像在传递什么紧急信号:
【他们已经盯着你了,昨晚调阅的监控频段,有人在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