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紫宸殿,常朝
今日的朝会,气氛从伊始便透着不寻常的凝重。太子萧灿率先出列,手持笏板,身后跟着数位清流文官领袖,其中不乏翰林院掌院学士、都察院左都御史这等清贵显要。
“父皇!”太子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沉痛,“儿臣近日闻听市井喧嚣,皆因‘算学大赛’而起。科举取士,乃祖宗成法,择天下英才于圣贤文章,明经义,晓礼法,方能为国栋梁。今睿王另立标准,以算学取士,乃至允许匠户、商贾、女子参选,此举恐使士子无心向学,动摇国本,更令天下人嗤笑我大魏无人,需以奇技淫巧充塞朝堂!长此以往,圣贤之道谁人传承?礼义廉耻何以维系?儿臣恳请父皇,明察秋毫,下旨限制格物院越权之举,规范算学大赛,优胜者授予虚衔荣身即可,万不可授予实职,坏我朝廷选官法度!”
他一番话引经据典,占据道德制高点,身后众臣纷纷附议,言辞激烈,仿佛格物院与算学大赛已成祸国殃民之源。
龙椅上,皇帝萧宏面色平静,目光扫过一言不发的萧煜,淡淡道:“睿王,太子及诸位臣工所言,你有何辩解?”
萧煜缓步出列,神色从容,并无半分被围攻的窘迫。他先向皇帝一礼,而后转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太子及其身后众人。
“太子殿下,诸位大人。”他声音清朗,回荡在大殿之中,“臣有一问,敢请诸位解答。户部度支,边疆粮饷转运,河道工程核算,乃至历法修订,舆图测绘,这些关乎国计民生、社稷安稳之事,是靠背诵圣贤文章完成,还是靠精准的算学推演完成?”
不等对方回答,他继续道:“格物院设立算学大赛,非是要取代科举,乃是为国朝选拔精通实务之才,补科举取士之不足!所谓奇技淫巧,若能让江淮百姓免于瘟疫(他目光扫过当初弹劾防疫的御史),能让边军将士获得更精良的军械,能让国库岁入增长(他看向户部尚书),能让万民食能果腹、衣能蔽体,那这‘奇技’,便是经世济民之大道!这‘淫巧’,便是强国富民之良方!”
他语气陡然提升,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至于出身之论,更是荒谬!甘罗十二为使臣,未因其年幼而损国格;管仲生于市井,未因其出身而碍其成为一代贤相!我大魏取士,何时竟变得如此狭隘,只看出身,不看真才实学?!若有一匠户,能改良织机,使万民得暖;若有一女子,能精通算学,理顺一方钱粮,为何不能为其才,授其职,使其为国效力?!”
他一番话,没有引经据典,却句句立足于现实与效用,如同惊雷炸响在道德空谈的殿堂之上。太子等人一时语塞,脸色涨红。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内侍高声禀报:“陛下!江淮八百里加急捷报!淮安、扬州等疫区州县,春耕顺利,新稻种长势喜人,预计夏收可超往年三成!流民皆已安置,各地工坊新建,民生渐复!”
这封恰到好处的捷报,如同最有力的证据,印证了萧煜方才所言。皇帝眼中精光一闪,看向萧煜的目光更深沉了几分。
“好了。”皇帝终于开口,压下殿中窃窃私语,“睿王所言,不无道理。朝廷取士,当兼收并蓄,唯才是举。算学大赛,乃新政尝试,一切按章程办理,优胜者量才录用。格物院之职司,乃朕亲定,旨在强国富民,众卿不必再多言。”
一锤定音!太子的发难,在萧煜立足于“实效”的煌煌正道面前,以及那份及时的江淮捷报佐证下,彻底失败。皇帝的态度,已然鲜明。
同一时刻·四皇子府
萧焕通过眼线得知朝堂上发生的一切,气得将手中名贵瓷器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废物!太子这个废物!如此好的局面,竟被他……被老九如此轻易化解!”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血丝密布,“还有那江淮捷报,怎会如此之巧?!定是老九算计好的!他早就料到了!”
一种智力被完全碾压的屈辱感和恐惧感,让他几乎窒息。他发现自己所有的谋划,在萧煜那深不可测的洞察力和实实在在的功绩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
午时·大魏格物院,算学大赛初试考场
尽管朝堂之上风波骤起,格物院内的初试却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数百名来自天南地北、出身各异的考生,伏案疾书。考题并非死记硬背,多是涉及田亩测量、粮仓容积、工程土方、商贸利润等实际问题,需要灵活运用算学知识解决。
陈景然也坐在其中,他虽行医,却对算学颇有天赋,此刻正凝神计算一道关于药材配伍比例与成本控制的题目,感觉如鱼得水。
考场外,还有不少送考或围观的人,看着那些认真答题的工匠、商人甚至女子,目光复杂。一种新的可能性,正在这安静的考场中悄然孕育。
未时·睿王府,书房
萧煜正在听取各方汇报。朝堂风波平息,算学大赛顺利进行,江淮民生恢复良好。
“殿下,四皇子那边,似乎沉寂了许多。”凌若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