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清城头的守军显然比祝阿要警惕得多。城墙上的哨兵远远就发现了这支规模不小的队伍,号角声呜咽响起,城头影影绰绰出现了许多守军的身影,弓弩手也已就位。
队伍在护城河外停下。一名守门的小头目带着十几名士兵,谨慎地放下吊桥,迎了上来。
“站住!你们是哪里来的队伍?”那头目高声喝问,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这支衣甲混杂、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肃杀之气的队伍。
按照事先排练好的,一名扮作赵贵亲随的武阳军士卒上前答道:“我们是祝阿来的,奉赵贵将军之命,押运一批紧急筹措的粮草前来支援长清!”
“赵将军?”那头目显然认识赵贵,目光越过答话的士兵,看向队伍中间被簇拥着的那人。待看清确实是赵贵那张标志性的、带着几分虚浮之气的脸时,他神色稍缓,但并未完全放松警惕。“原来是赵将军亲自押送。不过,如今是非常时期,上头有严令,所有入城人马,无论何人,必须下车下马,接受检查!还请赵将军和诸位弟兄行个方便。”
气氛瞬间紧绷。刘苍邪和冯禹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几乎同时,借着下马的动作,悄无声息地用匕首的尖端,隔着衣物轻轻顶住了赵贵的后腰和肋下。
赵贵浑身一颤,额头上瞬间冒出细密的冷汗。他感受到身后那冰冷的杀意,求生欲压倒了一切。他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在刘苍邪和冯禹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上前几步,对着那守门头目,用刘苍邪事先教好的、带着几分不耐烦又几分表功的语气说道:
“王……王三儿,是……是我啊!连我你都不放心了?”他咽了口唾沫,努力让声音不发抖,“他娘的,这次可是立了功了!在祝阿的一老财主藏私的地窖里,又起出了一批上好的粮食!姐夫……不是,大帅在前线急需粮草,我这不是赶紧亲自押送过来,表表心意嘛!这冰天雪地的,赶紧让弟兄们进城暖和暖和,检查什么呀,都是自家人……”
那被称为王三儿的头目,见赵贵虽然脸色难看(他只以为是天冷和劳累所致),但说话内容倒也合情合理,尤其是“又发现粮食”这种符合赵贵贪财搜刮形象的事情。他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那些粮车和后面那些沉默的“士兵”,终究是碍于赵贵的身份(毕竟是王薄的妻弟),不敢过于得罪。
他挥了挥手,对身后的士兵道:“既然是赵将军亲自押运,那就……粗略看一下吧,别耽误工夫了。”
几名守城士兵应声上前,绕着粮车走了走,随意地用长矛捅了捅表层的粮袋,又看了看那些低着头、一副老实巴交模样的“民夫”,并未发现异常——他们自然不会想到,在那厚厚的粮袋之下,隐藏着的,是出鞘即可饮血的刀枪剑戟。
“行了,没问题,放行!”王三儿终于下达了命令。
吊桥彻底放下,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刘苍邪心中那块悬着的大石,直到此刻才稍稍落下。他暗中对冯禹使了个眼色,示意控制好赵贵。然后,他朝着那王三儿随意地拱了拱手,便与冯禹一左一右,“搀扶”着腿脚发软的赵贵,当先向城内走去。
身后,庞大的“运粮队”缓缓启动,车轮碾过吊桥,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命运的齿轮,无可阻挡地驶入了长清城内。守门的士兵们并未察觉,他们放行的,并非救命的粮草,而是一股即将引爆这座粮仓重地的毁灭性能量。
赵贵在刀锋的胁迫下,不敢有任何异动,只能按照刘苍邪的低语指示,引领着这支致命的队伍,向着城西那座戒备森严、囤积着王薄大军命脉所在的大型粮仓,一步步靠近。
阴谋的网,已然撒开。烽火,即将在这座看似平静的雪后之城内部,熊熊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