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职在家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好过。
虽然陆祁川表现得云淡风轻,每日在家看书、整理资料,但温婉能感受到他内心深处的不平静。
一个把责任和使命看得比生命还重的军人,被迫离开岗位,这种滋味可想而知。
陆祁川站在窗边远眺团部方向的次数变多了,拿着书半晌不翻一页的时候也多了。
这天傍晚,温婉在厨房准备晚饭,听到院子里传来一下下沉闷的声响。她探头望去,只见陆祁川正抡着斧头,在劈那些堆积已久的柴火。他动作迅猛有力,手臂肌肉绷紧,斧头带着风声落下,木柴应声裂成两半,仿佛要将胸中那股无处发泄的郁气也一并劈开。
温婉没有出声,默默看了一会儿,转身从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走了出去。
“歇会儿吧,喝口水。”她将水瓢递到他面前。
陆祁川动作一顿,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胸膛微微起伏。他接过水瓢,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冰凉的水顺着下颌线滑落,洇湿了军便装的领口。
“这些粗活,以后等我回来做。”他放下水瓢,声音有些沙哑。
温婉拿起搭在旁边的毛巾,自然地替他擦了擦额角的汗,语气轻柔:“闲着也是闲着,活动活动筋骨也好。再说,你劈得比我好,柴火大小正合适,烧起来旺。”
她语气里的平常心和淡淡的赞许,像一阵微风,轻轻拂过陆祁川心头。他看着她被灶火熏得微红的脸颊,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焦虑,没有抱怨,只有全然的信任和一种与他共同承担的坚定。
他沉默片刻,接过她手中的毛巾,自己胡乱抹了把脸。“嗯。”低低应了一声,再拿起斧头时,那力道却缓和了不少。
夜里,两人躺在床上。月光透过窗棂,在黑暗中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往常这个时间,陆祁川要么还在团部加班,要么早已入睡,呼吸平稳。但今晚,温婉能清晰地听到他比平时略显沉重的呼吸声,知道他醒着。
她悄悄翻了个身,面向他,在黑暗中轻声开口:“祁川,你睡着了吗?”
“……没。”
“我有点睡不着,”温婉的声音带着一丝柔软的依赖,“给我讲讲你以前在军校的事吧?或者……你第一次带兵时候的糗事?”
陆祁川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黑暗中,他侧过头,隐约能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睛。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回忆,也似乎在组织语言。
“没什么糗事。”他开口,声音低沉,“第一次带兵,是个新兵连。有个兵,夜里想家,偷偷哭。被我查铺发现了。”
“然后呢?”温婉好奇地问。
“我罚他跑了五公里。”
温婉:“……后来呢?”
“跑完了,哭得更凶了。”陆祁川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察觉不到的无奈,“后来老班长告诉我,得哄。”
温婉忍不住轻笑出声,很难想象陆祁川“哄”人的样子。“那你怎么哄的?”
“……给了他两颗水果糖。”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温婉的意料,她先是怔住,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肩膀微微耸动。
陆祁川听着她压抑的笑声,嘴角在黑暗中也弯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后来那个兵成了很好的侦察兵。”他补充道。
就这样,在寂静的夜里,他断断续续地讲着那些枯燥军营生活中点滴趣事。
她静静地听着,偶尔插问一句。
那些遥远的、属于他一个人的记忆,此刻被轻轻摊开,分享给她。
外面的风雨似乎被暂时隔绝,这方小小的天地里,只有彼此交错的呼吸和低语,温暖而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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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调查组围绕血书来源即将取得关键突破时,一张来自沪市军区的协调令,打乱了所有的部署。
山中市军区接到命令后,不敢怠慢,立刻派人前往海岛建设兵团,以“病情复杂,需转院进行专家会诊”为由,要将胡招娣接往医疗条件更好的山中市军区医院。
消息传来,整个独立二团都措手不及。
“团长,沪市军区怎么会突然插手?”林成急匆匆地向陆祁川汇报,脸上满是错愕与焦急。
陆祁川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鹰。
他立刻拿起电话,试图与上级沟通,但得到的回复是程序合规,难以阻拦。
对方手续齐全,理由看似充分。
陆祁川沉默片刻,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沉声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