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砚舟再临(2 / 2)

她死死攥着那缕能折射虹彩的旧线,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膝盖的伤处也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那夜冰冷的雨和钻心的恐惧。

**(内心独白:不!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一股更强烈的、混杂着愤怒和不甘的倔强猛地从心底蹿起!**(内心独白:阿妈的线是我的!南洋手作是我的!拾光是我的!就算他黄家真和这线有渊源,那也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它在我手里!)**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眼下最重要的是开业!是活下去!是赚到钱,去弄更多的磷光螺,把“拾光”撑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缕能折射虹彩的旧线卷单独收好,藏进木盒最底层。目光扫过货架上那寥寥无几的挂件,心沉了下去。**(内心独白:这点货…不够卖一天。)**开业需要货,需要吸引人的东西!磷光螺!必须尽快去海货市场!

然而,钱呢?黄砚舟预付的三个月租金,她精打细算买了材料后,只剩下几块大洋和一些零散的铜板。这点钱,别说买能发光的磷光螺,就是买普通贝壳也得掂量着花。

**(内心独白:怎么办?)**焦虑如同藤蔓,缠绕着她的心。她环顾这间刚刚有了雏形的小店,目光最终落在那盆被黄砚舟留下的鹿角蕨上。翠绿的叶片在简陋的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沉静的生机。

**(内心独白:管他什么目的!送上门的东西,不用白不用!)**她咬了咬牙,把那盆蕨小心地挪到靠墙的货架最底层,让它垂落的叶片能稍微遮挡一下货架的简陋。至少,这抹绿意,能给小店添点活气。

接下来的几天,李晚星像疯了一样。

她天不亮就起床,借着窗口的微光编织挂件。膝盖的伤处还没好利索,长时间坐着不动就会僵硬疼痛,她就忍着,不停地变换姿势。手指被坚韧的尼龙线勒出一道道红痕,甚至磨破了皮,她也只是用布条裹一裹,继续钩织。她要把手头最后一点磷光螺碎片全部用完,做成夜光挂件,这是开业最大的噱头!

白天,她继续完善店铺。用剩下的木板,仔细刨平边缘,钉成一个简单的“拾光”招牌,用墨汁笨拙却认真地写上店名,挂在门楣上。又去杂货铺买了最便宜的白炽灯泡和电线,请隔壁铁匠铺的老张头帮忙,从街对面拉了一根电线过来。当昏黄的电灯光芒第一次在“拾光”店内亮起时,李晚星站在灯光下,看着自己简陋却干净的小店,眼中闪烁着泪光。**(内心独白:有光了!)**

她想起了黄砚舟说的“打光”。射灯她买不起,也弄不懂。但她有办法!她翻出清理阁楼时找到的几块废弃的、巴掌大的薄铁皮,又央求铁匠铺的老张头帮忙。老张头叼着旱烟袋,眯着眼打量她:“小丫头,又想折腾啥?”

李晚星比划着:“张伯,麻烦您,帮我把这几块铁皮卷成喇叭筒子,一头大点,一头小点,能卡在灯泡上就行!”

老张头虽然觉得这丫头想法古怪,但看她眼神恳切,又想到她一个人折腾这破铺子不容易,还是叼着烟袋,拿起小锤和铁砧,叮叮当当地敲打起来。不多时,几个粗糙却实用的铁皮灯罩就做好了。灯罩内壁,李晚星又央求老张头用砂纸尽量磨得光滑些。

她把这些简陋的灯罩小心地套在货架顶端的灯泡上。铁皮喇叭筒将昏黄的灯光勉强聚拢起来,形成几束虽然微弱却集中的光柱,斜斜地打在货架顶层预留的位置上。

当她把一只新做好的夜光海豚挂件,小心翼翼地放在那束聚拢的光线下时,奇迹发生了!

昏黄的光束笼罩着灰白色的贝壳海豚。在光线的“逼迫”下,贝壳表面那些细微的、原本毫不起眼的纹理和沟壑,竟然开始折射出细碎的、如同彩虹碎片般的迷离光泽!赤、橙、黄、绿…丝丝缕缕,变幻不定!而海豚那两只用磷光螺碎片镶嵌的眼睛,在光线下虽然不发光,却奇异地吸收了光线的暖意,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的质感,与流转的虹彩交相辉映!

**(内心独白:虹彩!真的有虹彩!)**李晚星屏住呼吸,心脏狂跳!虽然这简陋铁皮灯罩的效果,远比不上她想象中的“射灯”,但这真实的、梦幻般的虹彩,足以让她震撼得说不出话来!阿妈摩挲贝壳时的眼神,黄砚舟冰冷的话语,在这一刻得到了最直观的印证!

**(内心独白:黄砚舟…你说对了…光,真的能‘逼’出它们的魂!)**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翻涌。她恨他的目的不纯,恨他的高高在上,却不得不承认,他冰冷的话语,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南洋手作”真正的宝藏之门!

她立刻行动起来。把仅有的几只夜光海豚和星星挂件,全部摆放到那几束聚光下。在昏黄光柱的笼罩下,这些原本只是新奇的小玩意儿,瞬间如同被注入了灵魂!贝壳的虹彩流转,磷螺的眼温润如玉,整个货架的顶层仿佛被一层朦胧而神秘的光晕笼罩,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这简陋的“打光”效果,成了李晚星开业前最大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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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业的日子,定在了一个难得的晴天。

老船厂路依旧灰扑扑的,空气里飘荡着河水、铁锈和隔壁杂货铺咸鱼混合的复杂气味。一大早,李晚星就紧张地忙碌起来。她把那盆翠绿的鹿角蕨又挪了挪位置,放在工作台靠墙的一角,让垂落的叶片能遮挡住后面堆放的杂物。货架上,所有的挂件都摆放整齐。夜光的放在聚光灯下,普通贝壳做的海星、螃蟹则放在

她在门口挂上了那块写着“拾光”的简陋木招牌。看着那两个字在晨光中显得有些歪斜却无比倔强,李晚星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擦得透亮的木格子店门。

**(内心独白:开门了!南洋手作!拾光!)**

她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门口,旁边放着她那个旧木盒,盒盖敞开,里面放着几件小挂件和零钱盒。膝盖的伤还没完全好,站久了会疼。

晨光熹微,街上行人不多。偶尔有早起上工的船厂工人或去买菜的妇人经过,好奇地朝这间焕然一新、还挂了招牌的小店张望几眼,但大多脚步匆匆,无人驻足。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头升高。隔壁杂货铺的老板娘嗑着瓜子,靠在门框上,斜眼打量着李晚星这边,嘴角撇了撇:“啧,小丫头片子,弄个破店,能卖啥?挂几个破贝壳就想糊口?等着喝西北风吧!”

铁匠铺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也停了片刻,老张头探出黑乎乎的脸,抹了把汗,朝李晚星喊了一嗓子:“丫头!别傻坐着!吆喝起来啊!酒香也怕巷子深!”

李晚星脸一红。**(内心独白:吆喝?怎么吆喝?)**她从小性子闷,跟着阿妈学手艺也是埋头做事,从没干过吆喝买卖的事。她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半天才挤出蚊子般细小的声音:“卖…卖挂件…南洋手作…”

声音瞬间淹没在街道的嘈杂里。

一个提着菜篮子的妇人经过,瞥了一眼货架,撇撇嘴:“哟,贝壳做的啊?海边捡捡不就有了?还卖钱?啧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晚星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像坠了块冰冷的石头。**(内心独白:没人…没人看…)**早上的激动和期盼,被冰冷的现实一点点浇灭。膝盖的旧伤也开始隐隐作痛,提醒着她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和此刻的无力。她攥紧了衣角,指甲掐进掌心。

就在她几乎要被失望和焦虑淹没时,一个穿着蓝布学生装、梳着两条辫子的年轻姑娘,挽着同伴的手臂,蹦蹦跳跳地经过。她无意间朝店内瞥了一眼,目光瞬间被货架顶层那几束聚光下的景象吸引住了!

“咦?小玲你快看!那是什么?在发光吗?”学生装姑娘指着货架顶层,惊奇地拽着同伴停下脚步。

她的同伴,叫小玲的姑娘也好奇地看过去。

只见昏黄的光束下,几只灰白色的贝壳海豚和小星星静静悬挂。奇妙的是,在光线的笼罩下,那些贝壳的表面竟然折射出细碎、迷离、如同彩虹碎片般不断变幻的光泽!星星点点,如梦似幻!尤其是海豚的眼睛,在光线下温润得像上好的玉石,与流转的虹彩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神秘的生命力!

“哇!好漂亮!像…像有彩虹住在贝壳里!”小玲也睁大了眼睛,忍不住拉着同伴走进了小店。

“老板!这是什么呀?怎么会…有彩虹?”学生装姑娘凑到货架前,惊奇地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流转的虹彩。

李晚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强压住激动,有些结巴地解释:“是…是贝壳本身的虹彩…需要…需要光打在上面才…才看得见…”

“真神奇!”小玲拿起一只海豚挂件,对着窗口的光线轻轻转动。随着角度的变化,那贝壳表面细碎的虹彩果然如同活了一般,流光溢彩,变幻莫测!“老板,这个多少钱?”

“三…三毛钱。”李晚星报出了和夜市一样的价格,声音带着紧张。

“三毛?”学生装姑娘稍微犹豫了一下,但看着同伴手中那如梦似幻的虹彩,又看看那温润如玉的“眼睛”,一咬牙,“我也要一个!要这只小星星!”她指着另一只在灯光下折射着星芒般虹彩的小星星挂件。

“好…好!”李晚星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她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只小星星从挂钩上取下,递给姑娘。入手冰凉,那流转的虹彩在姑娘白皙的手心里显得更加梦幻。

两个姑娘爽快地掏出钱,一共六毛。当那带着体温的铜板和毛票落入李晚星同样粗糙的手中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冲垮了身体的冰冷和焦虑!**(内心独白:开张了!第一笔生意!)**虽然只有六毛,却是她“拾光”的第一缕光!

这小小的交易,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两个姑娘拿着挂件,爱不释手地走出店门,还在兴奋地讨论着那神奇的虹彩。她们的声音吸引了更多路人的注意。

“哎?那家新开的店卖的啥?好像挺好看?”

“听说贝壳会冒彩虹光呢!”

“真的假的?走,看看去!”

好奇的议论声渐渐响起。开始有三三两两的人朝着“拾光”小店围拢过来。当人们看到货架顶层在简陋光束下折射出迷离虹彩的贝壳挂件时,无不发出惊叹!

“我的老天!真神了!这贝壳成精了?”

“老板!这个海豚怎么卖?给我拿一个!”

“那个小螃蟹!看着也怪灵巧的,多少钱?”

小小的店铺瞬间被热情的人群挤满!李晚星忙得脚不沾地,手忙脚乱地收钱、取货、介绍。货架上的挂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着!尤其是那几只夜光的,转眼就被抢购一空!连带着

**(内心独白:快没了!快没了!)**看着空了大半的货架,李晚星又是狂喜又是焦灼!她需要货!需要更多的磷光螺!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粗布短褂、皮肤黝黑、身上带着浓重海腥味的中年汉子,挑着一对箩筐,挤到了店门口。他探头朝里面看了看,目光落在李晚星身上,操着浓重的海边口音喊道:“李小姐?是李晚星小姐不?”

李晚星一愣,疑惑地看着这个陌生的汉子:“我是。您是?”

那汉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俺是海货市场老孙头的侄子!俺叔让俺给你送点东西!”说着,他放下箩筐,掀开盖在上面的湿麻布。

一股浓郁的海腥味瞬间弥漫开来。只见箩筐里,赫然是半筐大小不一、颜色灰白、带着天然螺旋纹路的螺壳!正是李晚星急需的磷光螺!虽然品质参差不齐,有些还带着破损,但数量不少!

李晚星的眼睛瞬间亮了!**(内心独白:磷光螺!)**她惊喜地问:“孙伯?他…他怎么知道我在这?这…这多少钱?”

那汉子摆摆手:“钱?俺叔说了,有人已经付过定钱了!让俺只管把东西送给你!他还说…”汉子压低了些声音,凑近一点,“…说你要的这种螺,以后他帮你留意着,有了就给你送过来,价钱好说!”

**(内心独白:有人付过钱了?)**李晚星的心猛地一跳!一个名字瞬间浮上脑海——黄砚舟!除了他,还有谁会做这种事?还有谁能让海货市场的老孙头如此殷勤?

一股复杂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是感激?是警惕?还是再次被那无形大手掌控的无力?她看着箩筐里那些灰扑扑的螺壳,仿佛看到了它们未来在灯光下幽幽的绿芒和流转的虹彩。

“替我…谢谢孙伯。”李晚星的声音有些干涩。

“好嘞!”汉子爽快地应了一声,把半筐磷光螺搬进店里靠墙放好,又好奇地看了看热闹的店铺和货架上神奇的挂件,才挑起空箩筐走了。

有了这批“及时雨”,李晚星的心瞬间安定了大半。她立刻将几只品相最好的磷光螺挑出来,顾不得招呼客人,就坐到工作台前,拿起钩针和线卷,争分夺秒地开始制作新的夜光挂件。手指翻飞,眼神专注。她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而那个在幕后投下巨大阴影的男人,他留下的谜题,如同这磷光螺本身,在黑暗中幽幽发亮,等待着最终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