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老酒壶还温着(2 / 2)

文中,她首次提出了“信念污染”这一骇人听闻的概念,并详细阐述了如何通过自我催眠式的言语,扭曲事实,操纵人心。

更惊人的是,她在文末附上了一式人人可学的简易破解之法,并配上了图纸。

此法,名为“反照镜”。

只需一碗清水,映出己面。

在陈述一件事情时,凝视水中倒影。

若心中坦荡,水影安然;若言语有虚,哪怕是自己都信了的虚妄,那份与天地真实相悖的“虚”,亦会引动气机,让水中倒影产生一丝肉眼可见的裂痕。

“言虚者,影必裂。”

数月后,此术随着官方邸报传遍民间,无数百姓争相效仿。

它没有玄奥的功法,没有高深的门槛,却成了平民百姓识破乡绅恶霸、奸商巧吏巧言令色的第一道,也是最坚实的一道防线。

京城,观星台。

程雪眉头紧锁,盯着面前巨大的“九州民气流动图”。

图上,代表民心愿力的金色光点,绝大部分都如繁星般均匀散布,唯独在北境一角,出现了一个极其耀眼的、不正常的能量高峰。

“源头查到了吗?”

“回大人,查到了。是北境新建的一座‘共炊纪念堂’,堂内供奉着……供奉着执刀者陈默的牌位。因其香火过于鼎盛,百姓祈愿过于集中,形成了一个虚假的民意高峰,已经开始轻微干扰整个‘民气值’监测系统的平衡。”

程雪闻言,沉默了片刻。

她没有下令禁止供奉,因为她知道,那是人心的自然流露。

她只是转身,走入星台核心,亲自在主控枢纽上布下了一座她构思已久的微缩阵法——“均息阵”。

阵法启动,无声无息。

那股在北境纪念堂上空盘旋的、过于炽热的庞大愿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温柔地牵引,分流成了千万道细微的金色丝线,跨越千山万水,精准地注入到了周边十几个最为贫瘠偏远的县乡。

一夜之间,那些偏远山村里,濒临倒塌的村塾收到了匿名的修缮款项;久病无钱医治的孤寡老人,床头多了一包救命的药材;交不起束修的孩童,发现书桌上摆着崭新的笔墨纸砚。

无人知晓这些恩惠从何而来,百姓们惊喜之余,纷纷奔走相告,流传起一个新的传说:

“是阿默叔!阿默叔夜里来过了,他还没忘了我们这些穷苦人!”

祖庙后山,新建的“心火学堂”内。

沈归舟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到院中那棵已然枝繁叶茂的“默影木”下。

他惊奇地发现,这棵神异的树木,盘结出地面的根系,竟自然而然地虬结成了某种古老的符文形状。

他心中一动,颤抖着从怀中取出那块代表旧时代最高监察权的“铁锅铜牌”,轻轻地触碰在树干之上。

嗡——!

一股庞大而古老的信息流,顺着铜牌瞬间涌入他的脑海!

那并非完整的记忆,而是一些残破的、断断续续的句子,竟是当年他未能完全解读的、祖庙地宫石人傀儡核心所蕴含的残语碎片!

此刻,在“默影木”这株与九州地脉、万民心念相连的奇树催化下,这些碎片竟自行拼合、补全了!

“……火种不熄,因根在土……”

“……刃不在手,而在众心……”

沈归舟浑身剧震,老泪纵横。

他终于明白了陈默当年所做一切的终极奥义。

英雄的时代已经过去,但英雄留下的种子,已在万民心中扎根!

他连夜请来石匠,在学堂门前立下一块巨大的石碑,亲手将这两句话刻了上去。

碑成,他退后几步,看着自己的杰作,又在碑的末尾,题上了学堂的新训:

“此处无师,自有教化。”

千里之外,不知名的小山村客栈。

陈默晨起推开房门,准备开始新一天的“游历”。

一抬眼,他却愣住了。

只见他门前的屋檐下,不知被谁挂上了一只小巧的竹篮。

篮子里,静静地放着半块用油纸包好的糖饼,和一张写着歪歪扭扭字迹的字条。

“留给守锅的人。”

没有落款,没有多余的言语。

陈默静静地站在门前,良久,良久。

他终究没有动那块糖饼,只是将它取下,转手送给了客栈店家那个流着鼻涕的孩童。

午后,他独自一人坐在山间道旁的一块大石上歇脚,啃着干硬的馍馍。

忽然,他怀中一阵微不可察的灼热传来。

他伸手入怀,摸到的,是当年那块“无名之道”玉简碎裂后,他留下的一小撮灰烬。

此刻,这撮早已冰冷的灰烬,竟微微发烫!

陈默瞳孔骤然一缩,猛地抬头,望向北方。

只见极远处的山峦之巅,一座早已被风雨侵蚀、荒废多年的回音碑,竟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层蒙蒙的微光。

光芒流转间,斑驳的碑文上,缓缓浮现出两个血色的大字。

那两个字,跨越了千里的距离,跨越了时间的阻隔,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仿佛就在耳边低语。

“等你。”

陈默缓缓站起身,握紧了手中那根当做拐杖的普通木棍。

他眉头紧锁,

那座回音碑的方位……他记得很清楚。

那是十年前,前朝为了粉饰太平、强行扭曲民意而建造的“伪民气碑”之一,后被他亲手引动天雷摧毁的旧场。

一个早已化为废墟的地方,一个谎言的坟墓,为何会再度亮起?

又是在等谁?

他没有犹豫,杖尖在坚实的土地上轻轻一点,发出“笃”的一声闷响,迈开脚步,缓缓向着那遥远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北方走去。

山风,骤然变得凌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