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最前头的叛军骑兵,马背上的罗烈穿着金丝锁子甲,头盔上的红缨在火把下像团跳动的血,\"放狼烟。\"
第一柱狼烟腾起时,罗烈正勒住马。
他望着断龙峡口倒塌的木桥,又看看怀里的降书,嘴角咧到耳根:\"陈默这赘婿果然怕了!
拆桥?
老子两万轻骑,就是爬也爬过去!\"
副将扯了扯他的缰绳:\"将军,这峡谷太窄,万一有伏兵——\"
\"伏兵?\"罗烈抽出腰间的佩刀,刀光映得雪都红了,\"三万铁衣营残兵,冻得连刀都握不住,拿什么伏兵?\"他挥刀指向谷口,\"给老子冲!
谁先砍了陈默的头,赏黄金百两!\"
两万骑兵潮水般涌进峡谷。
马蹄声震得山壁落雪,火光照亮了两侧的峭壁——却照不见藏在岩缝里的铁衣营老兵,照不见浸满松油的火油罐,照不见被积雪覆盖的滚木。
陈默望着最后一骑进入峡谷,指尖在狼烟台上重重一按。
第二柱狼烟升起时,他扯开嗓子喊:\"放!\"
第一块滚木从鹰嘴崖砸下时,罗烈正仰头骂骂咧咧。
那木头足有两人合抱粗,裹着积雪砸在最前面的骑兵队里,铁甲被砸得凹陷,战马的嘶鸣混着骨裂声炸响。
紧接着,第二块、第三块...山壁上的火油罐被引燃,松油遇火腾起两丈高的火焰,将峡谷变成一条火链。
\"有伏兵!
撤——\"罗烈的声音被火浪吞没。
他的战马被箭矢射穿眼睛,前蹄扬起将他甩下马背。
抬头时,只见两侧山壁上无数火把亮起,铁衣营老兵举着铜铃,按\"叮铃铃、叮铃铃\"的节奏放箭——专射马眼,专射缰绳。
战马受惊,互相冲撞。
有的撞在山壁上,脑浆混着雪水迸溅;有的踩在同伴的尸体上打滑,连人带马栽进火坑。
罗烈想爬起来,左腿却传来钻心剧痛——不知被哪块滚木砸断了,血浸透锁子甲,在雪地上洇出个暗红的圆。
\"将军!\"几个亲兵连滚带爬扑过来,刚要扶他,一支羽箭破空而来,钉在罗烈面前的雪地上。
箭尾系着块破布,正是陈默的降书。
\"执刀陈默,愿献断龙口。\"陈默的声音从火雾里传来,他踏着焦黑的尸体走过来,手里提着那柄玄铁刀,\"可我没说,献的是活口。\"
罗烈抬头,正撞进陈默的眼睛。
那双眼在火光里泛着金红,像淬了火的剑。
他突然想起三日前祭坛崩塌时,影阁主说过的话:\"执刀人...是逆鳞。\"
\"你不是来打仗的。\"罗烈声音发颤。
\"我带的不是援兵。\"陈默蹲下来,用刀尖挑起他的头盔,\"是葬礼请帖。\"
火光映着陈默的侧脸,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闷吼。
那是关羽战魂的残余威压,仅持续三息,却让数百曾属先帝禁军的老卒猛然跪地痛哭:\"这是...皇城守夜的杀气!
我们打的是自己人啊!\"
峡谷里的喊杀声弱了下去。
陈默站起身,对燕无双道:\"留五百俘虏,其余伤者裹伤喂药,明日押往京畿。\"他望着满地狼藉,声音轻得像叹息,\"我要让天下知道,背叛先帝的人,连葬身之地都不会有。\"
雪峰之上,一道黑袍身影静静注视着谷底的火光。
他袖中一枚刻着\"影\"字的玉符突然碎裂,裂纹如蛛网般爬满表面。
\"有意思。\"黑袍人低笑一声,转身消失在风雪里,\"看来得提前见见这位执刀人了。\"
断龙峡的雪停了。
陈默站在谷口,望着东方泛起鱼肚白。
燕无双递来一碗热粥,他接过来,却没喝,只是望着远处京城方向。
\"执刀,明日进城休整吧。\"燕无双说,\"宰相府的人已经送来了粮草。\"
陈默摇头,目光落在雪地上未化的血痕里:\"不急。\"他将空碗还给燕无双,\"有些账,还没算完。\"
东方的朝霞里,一只传讯鸽振翅而起,爪间系着张密信——是苏清漪的字迹:\"皇后染疾,太医院请了三波大夫。\"
陈默望着鸽子消失在云端,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他知道,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