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渐渐散了些,露出晒谷场上的石碾子,碾盘上还摊着没来得及收的谷子,谷粒间落着几只死麻雀,肚子同样胀鼓鼓的。沈砚守在村口,看见个挑水的外村人,上去一把夺过水桶:“水不能喝!有毒!”那人还想争辩,被他按在地上看井里的水——阳光穿透雾层照进井里,水面泛着诡异的油光,吓得挑水人脸都白了,拔腿就往镇上跑,怕是要报官。
李雪跟着林辰进了最西头的独户。这家老汉瘫在灶台边,嘴角流着白沫,她立刻用银针扎他的人中、内关两穴,林辰则撬开他的嘴灌药。银针拔出来时,针尾凝着黑血,李雪心里一紧:“师伯,毒性蔓延得快,得赶紧找解药。”
“氰化物的解药要靠亚硝酸异戊酯,咱们没带。”林辰额头冒汗,竹杖在地上戳出个小坑,“但老法子里,生萝卜汁能催吐,绿豆水可解毒,快让沈砚去菜园子拔萝卜、摘绿豆!”
沈砚在村口听见喊声,立刻冲进旁边的菜园。萝卜刚从土里拔出来,带着泥和须子,他抱着半筐往回跑,路过打谷场时,看见几个穿官服的人正往村里走——想来是那挑水人报的官到了。
“官爷!这边!”沈砚大喊着迎上去,把萝卜塞给领头的捕头,“井水里有毒,快带解毒药!”
捕头显然是懂行的,立刻让人抬来大桶的绿豆汤和催吐药,跟着沈砚往村里赶。此时林辰和李雪已经灌醒了六个村民,正围着井栏用竹竿搅动井水,让雄黄和毒药充分反应。见官差来了,林辰松了口气,竹杖往地上一拄:“总算来了,剩下的交给你们,我们去看看还有没漏网的。”
李雪收拾药箱时,发现带来的甘草汁已经空了,指尖却不小心沾到了井水滴——她立刻打了个激灵,这毒性竟能透过皮肤渗进来?赶紧抓过旁边的萝卜汁抹在手上,又往嘴里塞了块生萝卜嚼着,辣得眼泪直流,却笑了:“幸好沈砚跑得快。”
沈砚正帮着官差抬人,听见这话挠挠头,裤脚还沾着菜园的泥,却觉得刚才跑断腿也值了——至少那些发紫的嘴唇,渐渐有了点血色。
日头爬到头顶时,雾全散了。中毒的村民被抬上马车送往镇上医馆,官差在井边拉起警戒线,林辰蹲在老槐树下,看着那口泛着油光的井,竹杖尖在泥地上画着圈。
“师伯,”沈砚递过来个窝头,“官爷说投毒的是前村的张老五,因为跟村长争地,怀恨在心。”
林辰接过窝头,没吃,只是掰了块扔进井里:“争来斗去,最后害了全村人。”他抬头看了看天,阳光刺眼,“走吧,该赶下一段路了。这村子的事了了,咱们的路还没走完。”
李雪背着药箱跟上来,药箱轻了不少,却像是压着些什么——是那几口没来得及灌药的空屋,门槛上还留着村民挣扎时抓出的指痕。沈砚走在最后,回头望了眼渐渐恢复秩序的村子,忽然觉得肩上的药囊沉了沉,里面的甘草包空了,却好像多了点别的东西。
官道上的车辙印被晒得发白,三人的影子被拉得很短,竹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笃、笃、笃,像是在给那些获救的人,数着平安的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