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压在官道尽头的村落上空。林辰的竹杖叩击着湿滑的青石板,发出“笃、笃”的闷响,仿佛在敲打着这死寂的村子。沈砚攥着腰间的药囊,鼻尖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这气味他在药书里见过记载,是氰化物的标志性气息,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师伯,你闻这味儿。”沈砚压低声音,指尖泛白,“昨晚路过镇上药铺,掌柜刚跟我讲过,杏仁苦到发涩,多半带毒。”
李雪已经掀开药箱,指尖捏着三指宽的银针,眉头拧成个结:“村口那棵老槐树下,躺着个穿粗布褂子的老汉,脸色青得像浸了水的铜器,嘴唇却红得发紫——是中了氰化物的典型症状。”她顿了顿,声音发紧,“这村子太静了,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家家户户都关着门,烟囱没一缕烟,不正常。”
林辰拄杖站定,雾汽在他眉峰凝成水珠:“分三路。沈砚去东头,李雪去西头,我走中间。拍门时注意听里面动静,若有呻吟或异响,立刻喊话。记住,遇着还有气的,先灌甘草水——药箱里备了浓煎的甘草汁,能暂缓毒性。”他从袖中摸出个青瓷哨子,“有事就吹三声,短而急的那种,我们立刻汇合。”
沈砚抄起药囊往村东跑,布鞋踩在泥地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头两户门是锁死的,拍上去只闻回声。到第三户时,门板虚掩着,他刚要推门,就听见里屋传来“嗬嗬”的抽气声。
“有人吗?”沈砚撞开门,霉味混着苦杏仁味扑面而来。土炕上蜷缩着个妇人,双手死死抓着炕沿,喉咙里像塞了团破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撕裂般的响动。沈砚扑过去撬开她的嘴,不管不顾往里面灌甘草水——妇人牙关咬得紧,药汁顺着嘴角流进脖子,他急得用银簪撬开牙缝,好歹灌进去小半碗。
“撑住!”沈砚抹了把脸,药汁混着汗水流进眼睛,涩得发疼。忽然瞥见炕角的陶罐,倒出来是没喝完的井水,他蘸了点凑到鼻尖——苦杏仁味直钻脑子。“是井水有毒!”他扯着嗓子往屋外喊,同时摸出哨子猛吹三声,哨音在雾里打了个旋,撞在对面山壁上弹回来,带着颤音。
李雪在西头正撬开第五户的锁。这家窗台上摆着半盘没吃完的咸菜,她捏起一根放进嘴里抿了抿——不咸,反而带着股甜腥味,像是用井水泡过。里屋的土灶上,铁锅还温着,锅里的玉米糊糊结了层皮,她用银针试了试,针尖立刻泛出灰黑色。
“水脉污染。”李雪心里一沉,刚要吹哨,就听见村中间传来哨声,立刻提着药箱往那边跑。路过猪圈时,看见两头猪直挺挺倒在粪堆上,肚子胀得像鼓,更坐实了毒源在水里的猜测。
林辰在村心的老井边听得哨声,正用竹杖撬开井栏上的铁锁。井绳上的木桶还浸在水里,他捞上来闻了闻,苦杏仁味比别处浓十倍。刚把甘草汁倒进井里中和,就见沈砚扶着那妇人跑过来,妇人嘴角挂着药汁,脸色虽还青着,好歹能往外呼气了。
“师伯,东头还有三家有气的,都灌了药。”沈砚嗓子哑得像砂纸磨过,“西头呢?”
“西头五家,两个还能说话,说天不亮就觉得头晕,以为是起早了。”李雪紧跟着赶到,手里攥着块井壁的青苔,“这井是全村共用的,青苔上都带毒,怕是有人故意投毒。”
林辰没说话,竹杖往井里一插,再提上来时,杖头的铜箍已经泛黑。他把随身携带的雄黄粉往井里撒了半罐——雄黄能缓解氰化物的毒性,虽不能根治,却能争取时间。“沈砚,去村口拦着,别让外人进来取水。李雪,跟我挨家挨户灌药,先保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