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屈指一弹！盏中冻透的梅子汤竟激射而出，冰箭在灼灼秋阳里划出虹光直刺惊轲咽喉！破空声至半途化作冰爆，漫天冰渣如梨花针洒落。
铿！
长虹剑不知何时倒竖胸前。冰针撞在剑刃迸成齑粉，霜雾弥漫处惊轲语如冻铁：“天灾是天灾，人祸是人祸，帮着唐钱进京是一心为百姓还是自己仇恨你心里清楚！”
琴案猛震。郑鄂貂裘下爆开裂帛声，背后千年银杏无风自摇，青黄叶子雪片般簌簌砸落。那些叶子竟在离他头顶三尺处悬停旋转，叶缘凝出锯齿状冰棱！
“我郑家人就该死绝吗！这世道还有什么好人！”郑鄂佝偻的身形在纷飞冰叶里膨胀起来，易容胶泥龟裂脱落，露出底下蚯蚓般隆起的青黑色血管，“北地流民吃着观音土时，你们那位圣人正用珍珠碾粉铺宣纸题瘦金——”
咔啦啦...冻裂声自银杏树干内炸开。亭柱凝结的霜花蔓成冰纹藤罗，整座水榭赫然变作冰窟！
惊轲突然收剑入鞘。这个动作使漫天冰叶骤然凝滞。
“真当他不知常平仓账册里藏着尸首？”他靴底碾碎一片冰棱银杏，“沈义伦骸骨在青崖坡埋了九尺深...麦子却已发到七路灾民手里。”霜气里青年眼底似淬火流星：“今日之后世上无郑鄂，惟有寒症缠身的常平使沈义伦。活着才能烧粮仓，死人只能烧纸钱。”
郑鄂的指节擦过扇骨，湘妃竹扇面“唰”地抖开。扇面并非寻常宣纸，而是层叠冰绡，每道扇褶里游动着霜白色寒气。
这扇刃切过琴案时带起奇异声响：案面浮霜竟被扇风拔起三尺，凝成数十道细若蛛丝的冰丝线，根根绷直如琴弦。
“留你舌头的寒意封棺够用了！”
扇面翻转如蝶乱。漫空冰丝应势收束，织成网罟绞向惊轲脖颈！网线过处，青石板迸开针尖霜纹，三丈外茶盏“啪”地冻裂如冰莲绽放。
惊轲不退反进。长虹剑不斩冰网，只竖插地面，剑尖破开腐叶直抵湿泥。
那冰丝网绞上剑脊刹那，滋滋蒸腾起浓白寒雾！原来剑鞘蓄积的烈日余温正与寒气相蒸，玄铁剑霎时裹满冰霜，重量剧增下陷数寸。
郑鄂折扇点向水面。潭心突然浮凸起十丈长的冰棱水藤，蟒蛇般缠缚惊轲足胫！寒意沿着涌泉穴上窜，惊轲靴面绽开蛛网状霜痕。
剑终于动了，却非进攻，剑穗上系的两枚铜钱破风旋出，撞向侧畔假山石笋。碎石炸裂击打水面，震碎半湖寒冰。“铿！铿！”两声，正刺中冰藤与扇面间的寒气枢纽。
冰藤瓦解如沸汤泼雪。郑鄂扇尖急抖，甩出七点柳叶大的冰刃飞来！惊轲剑身平推格挡，冰刃撞刃炸成雪雾，剑首冰坨却因这震击“喀嚓”裂开寸许缝隙。冰屑溅上他下颌，划出殷红细痕。
“你有病吧？想想冯如之和张错！”惊轲猝然低喝。
扇骨尖端凝结的冰匕停在惊轲咽喉三寸处。湖风吹开郑鄂的貂绒风帽，霜白鬓发下，暴凸的青黑血管诡异地平复收缩。
一截冻酥的竹枝自亭顶坠落，砸在琴面断弦上，音似玉磬碎于寒潭。